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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而非已第4章 他说，我都知道在线免费阅读

十点钟，齐枫看楼下的车里烟头忽明忽暗，过了一会，车开走了。

肖晏对齐枫来说，一直是一种很奇特的存在。初中三年，他一直坐在她的后座。齐枫就是那个傻傻的笨笨的女生。似乎跟所有青梅竹马的案例不同，齐枫一直对他只有仰视，他是班草级的存在，记得曾经两个人吵架，肖晏举起拳头，齐枫迎着拳头喊：你打呀你打呀。最终，肖晏放下拳头，趴在桌子上哭了。后来，在高二生日的时候，肖晏送了一本齐枫最喜欢却没舍得买的诗集。齐枫一直懵懂，好像比别人晚熟几个年头。甚至帮别的同学传纸条，被老师逮到，她却一脸无辜的傻萌。至于是否有感情这件事，对她来说似乎就是个迷，她也搞不懂那时候的自己。只知道收到诗集的当天高兴到发狂。

毕业以后，肖晏去了师范学院。后考了研究生，去了冰城哈尔滨。齐枫去了图书馆，有了一份稳定但是工资不高的工作。两个人再无交集，只是后来有一天，李娟对她说：肖晏要结婚了，你也收到了请柬了吧？咱们一起去吧？齐枫笑笑，说，没收到，这都好多年没见了，都不知道长啥样了！李娟疑惑的问：你们俩真没联系啊？齐枫假怒到：你以为呢，人家现在工作各方面都很好，早忘了我是谁了！李娟拿出手机里的照片，果然，他还是那么帅，只是挺拔的身姿有了成熟的味道，齐枫笑道，这人，现在老江湖的样子。李娟哈哈笑着说，曾经他可是最喜欢你的哟！“去去，没正形的样子”，齐枫推了李娟一把，眼睛余光又看了一眼，嗯，的确很帅！只是在心里，齐枫觉得他们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后来齐枫跟李志文结婚了。很般配的家庭，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开始了燕子啄泥一样的生活，一点点的买了房子，有了儿子，这日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变得水火不容，仔细想想，也怨不得他，农村的孩子，赚的钱恨不得掰开花，自然也就不舍得给她花钱，留着过日子吧。这想法她对李娟说过，李娟骂了她半天，说，你这是习惯被虐阿，钱多钱少是另一回事，但是一分都舍不得花在你身上就是有问题。你病了他不管你自己买药，你加班多晚下班从不接你，天天言语上打压你，你还替他说话？你看看你，都啥样子了？差一点未老先衰啦，齐枫有些恍惚，是啊从什么时候起，把这世间的压力都压在了自己身上，苛责自己，自卑，或者抑郁了吧？

关了灯，在小屋里躺下，脑子里各种事情轮流轰炸，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深夜就熬鹰一样熬着。直到后半夜，闭上眼睛，一会天亮了！

依然是窒息的气氛，

第二天，是休息日，摇了摇发涨的的脑袋，齐枫随便套个帽子盖住凌乱的头发，脸也没洗，下楼去了。今天跟李娟他们约了爬山，想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带着，可是一抬头，那辆车，是肖晏。他从车上下来，抬头看着对面这个凌乱的女人，是，只能说凌乱！记得徐志摩写过一篇文章叫《春痕》，少年时爱上的房东家的女儿，后来分开，成年后再次访问日本，却发现曾经的如水一样的少女成了两个孩子的妈妈，身上全是岁月的痕迹，他没下车，逃走了。肖晏对这篇小说记得很清楚，但是此刻，就忽然跳进脑子里，但是，很奇怪，面对这样的齐枫，她的脸是那样苍白，明明168的高个子，身体却显得单薄，心里竟然是，对，心疼，就是这样的感觉。肖晏痛恨自己的念头，她是有老公的人，用的着他心疼吗？

此时的齐枫完全没想到今天他也会去，并且会这么早来接她。齐枫笑着说，你来这么早我还没收拾呢！肖晏心里有些许的不平，怎么看到我就这么平静？转而自己乐了，的确，这些年，自己何曾牵挂过她呢？研究生毕业，他就去了海运公司，常年在大海上，由于业绩突出，十年之间完成了升迁，初级的财富积累，当然由于常年在外，媳妇在去年跟他提出离婚，除了开始的愤愤不平，他就释然了，原来，这十年在外，两个人的感情真的变得很脆弱。或者，放了她吧！

上个月从海上转到岸上，正好李娟跟她说了同学聚会，一听有齐枫，他心里还是动了一下，直到昨晚见面，他才发现，原来那个怯懦的女孩只是长成了一个安静的女人，性子里的东西几乎没变，傻傻的。莫名的，心里就有了些希翼，昨晚在他楼下待了很久，今天一早就跑过来接她，自己都笑骂，真是有病。

齐枫打断他的回忆，他笑说，快回去收拾吧，我等你。齐枫便买了一点水果饼干之类，颠颠的跑回家拿登山的装备了。

一行人在山下集合，就开始往梅园去，开始拾级而上。刘庆华跟吴启昊走在一起，吴启昊开着一个汽车修理厂，刘庆华也给他拉了不少生意，两个人都是生意人，但是因为是同学，少了虚假的场面话，这也是齐枫愿意跟大家在一起的原因，好像是一点温暖，至少看见他们心里就暖了一下。

李娟昨天刚结束一个大手术，今天走的慢些，她的个子不高但是身体的柔韧度很好，如果不是有些疲劳她肯定是最前边哪一个。

齐枫就是拖大家后腿那个，走一段调整一下呼吸，大家在前边喊，她再赶紧跟上。肖晏今天一直走在他后面，走了一会，把那只装着食物的双肩背也背在自己肩上，看着大口喘气的齐枫，肖晏忽然问：齐枫，我考上研究生给你写过信你收到了吗？齐枫愣了一下，心里有点难受，连忙说：啥信啊没收到，你说啥了吗？肖晏看了她一眼，说，没事。齐枫低下头，摘下一只红果果，扬声喊：李娟，等我！但是心里却是不平静了。

是啊，的确收到过，大学四年，他不曾联系过她，可是四年之后，他忽然问她：做我女朋友好吗？齐枫的第一反应是，失恋了吧，想回头随便抓一个？你都研究生了，我一个中专生，这么多年没联系，你不是搞笑吧？信便扯了丢进了垃圾桶。

对于齐枫来说，肖晏是她高中时的一道光，他那么帅，他应该拥有更好的，她的愿望就这样简单。对于现在他的出现，更是无感，在齐枫的字典里，好的东西从来与她无缘。

一路上，肖晏是最沉默那一个，到达山顶，他叉腰站在岩石上，眺望着隐在雾气中的都市。刘庆华远远的看着，大声说，肖晏，你这也太过分了，都四十岁了还这么帅，你是韩国整容回来的吗？众人哈哈大笑，肖晏也跟着乐了起来。李娟悄悄的捅捅齐枫，说有情况，庆华这是有目标了！齐枫嘎嘎的乐出声，肖晏不笑了，问你们说我坏话呢？齐枫依然乐，李娟递给她一个蛋黄酥，说：堵着你的嘴！果然，吃是齐枫一大乐趣，再也不说话了。吃完起身，对着大家猛拍，对于构图与拍照效果，大家都是普遍认同，说这是大师水准。

镜头里，肖晏对着她笑，一颗虎牙突然把少年感拉满，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青春，齐枫颓然放下相机，说：李娟，气不气人他一点没老，我都是黄脸婆了！肖晏接茬：哪有啊，你还是那样子，智商都一样！大家哈哈大笑，齐枫瘪瘪嘴，低声说，果然，你们都觉得我是傻瓜。大家不敢笑了，都说开玩笑呢，你咋这么敏感！

李娟拉起她，说：我的天，又多愁善感了？这时候风吹过来，一缕头发掉下来遮住脸庞，等再抬头，一缕朝阳透过树梢照到脸上，肖晏看的有些出神，是啊，她从来不知道，高中开始，他是那样喜欢她，喜欢她像个小傻子一样，天天陪着她，喜欢她安静善良，当然还喜欢她不是很漂亮但是看一眼就心动的样子，有时候喜欢啊，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上了大学，他谈过恋爱，但是毕业后分手了，他发现还是这个女孩，就一直住在他的心里，发信试探，没回。他也就罢了后来各自走自己的路，没想到十几年后，大家又聚在一起。这些年，遇到过很多人，但是年龄越长，越发现自己心里这个执念越深。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齐枫已经没有了少时的从容与宁静，正被生活的泥沙裹挟，止步不前呢！

愉快的登山之旅结束，依然是肖晏送齐枫回家。庆华喊着顺路也坐进车里。路上因为疲惫，大家几乎一路无话，这个时候齐枫电话响了，是李志文！他几乎在吼，又是家里的琐事，齐枫等他吼完默默把电话挂了，瞬间再也没有刚才的笑容。庆华一旁说到：这种男人就是窝囊废，街上是孬种，就对老婆发脾气，你咋忍他这么多年？齐枫笑笑，不说话，一会到了小区门口，齐枫下了车，跟两人告别，然后朝着小区边上的公园走去。这些年，不知道多少次，这里就是自己的避难所。齐枫恨自己的懦弱，从来不愿吵架的个性，让自己变成了这个男人的出气包，除了动手，别的冷暴力都用上了。

公园里人很少，她找个长椅坐下，眼泪开始刷刷的掉。哭了一会，旁边有人递了纸过来，抬头看见肖晏，不尽惊讶，赶紧起身，说：我没事，就是多愁善感的性格，还没解释完，就被肖晏拉着出了公园，上车，一路开到海边。进了一家川菜馆。这家馆子同时还做东北菜，肖晏点了酸菜鱼，麻辣双拼，锅包肉之类的要了一桌，又要了一瓶红酒，还有一小罐梅子酒。待肖晏坐定，一直像个木偶一样被牵到这的齐枫，抬头愕然的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愿意吃这些？肖晏说：你以前就喜欢吃这些，食肉动物，果然这些年都没变，爬山累了，快吃吧！齐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喃喃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哭？

肖晏摸了一下她的头，笑说：怎么还那么傻呢！一猜也猜的到。吃吧，吃饱了，跟我倒倒苦水，解解压。

果然，这男人懂她，饥肠辘辘，风卷残云。等她吃完，那一小瓶梅子酒也下肚，齐枫的情绪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然后说回头我请你哈！肖晏逗乐了，说你那点工资还是留着吧！瞬间齐枫神色暗淡了，她看了肖晏一眼，低头说：肖晏，我心里住着一个人呢，她那样的冷漠，不想跟任何一个人有交集。她一定是凉的，冰凉的那种，没有希望，没有热情，没有爱，她就活在这副皮囊里，看着这副皮囊隐忍，辩解，无助，又或是在某一刻它有了新生的雀跃，虽然这样的时光短暂的像一束焰火。可是又怎样呢？时时刻刻的捆绑着，挣不脱，或者那个小人，就想不经意间，化作一只孤独的怪兽，被层层叠叠的茧包裹着，依然瑟瑟发抖。我好想抱抱她，可是我没有力气了，我天天好脾气的笑着，可是我就是难过呢！齐枫喃喃的自语。

肖晏替她擦去那些喷涌而出的泪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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