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的修，是妖修的修》

第二章 择师

翌日陈九承醒来时，床边己经坐了个不认识的少女。

来人瞧着年纪不大，眉眼清秀，贝齿微微咬着的唇瓣泛白，头上却盘的是尽显温婉成熟之风韵的单螺髻，只简单簪着几朵玉花钗。

她轻轻偏过头时，朱玉碰撞声声碎，一袭绣着莲花的淡紫纱裙半露小臂，腰间长剑，矜贵又清冷。

陈九承叹，好漂亮的仙女姐姐。

被小孩子突然改变的呼吸声唤回神智，少女收回盯着桌面的目光，明眸看向脸上还带着睡梦迷蒙的陈九承，淡淡开口：“我来带你去仑灵峰见魏师叔。”

陈九承睡懵了的脑子转了转，半晌没有想明白仑灵峰是何处，魏师叔又是哪个魏师叔。

“大师兄和二师兄毕竟是男子，不方便随便进你房间，更何况今日择师事关重大，他们早早就过去准备了。”

看着小孩持续迷茫的表情，少女自觉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补充上了句来迟的介绍：“我是穆北冥，符修。”

她起身，顺势点了点今早带来的衣物。

“我在门外等你，可莫要拖沓。”

穆北冥踏出房间，陈九承坐起身来，好好回忆了一番昨日的经历，这才回过味来，魏师叔其人，恐怕就是逍遥派的掌门，魏千山。

她环视周围，看见房内硕大的木桶还蒸腾着热气，犹疑着这是什么意思。

在择师迟到与安了了的面子之间抉择半晌，她还是选择保全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洗了个干干净净的澡。

等到陈九承穿戴完那些对她来说有些繁复的衣物时，时间己然流逝了许久，她来不及擦拭头发便匆匆推开门，去寻那一抹紫色倩影。

“穆师姐……”端坐在院中石桌旁的人捏着黄符，手上灵力涌动，竟然是正在制符。

陈九承看不懂对方的动作，却也明白自己这时候不该说话，乖乖咽下了后半句话。

小孩有些无措的站在了原地，拧着手，脸上表情五彩斑斓的无助。

穆北冥收了勾勒到一半的黄符，瞥她还在滴水的发尾，难得贴心的安慰对方一句：“不会迟到，你的动作很快。”

她又抽出一张黄符，寥寥数笔就勾勒完了上面简单的图案，贴到陈九承湿漉漉的后脑上。

“这是能够发烫的低级符纸，你小心些，别把它碰掉了。”

感受着脑后温暖的温度，陈九承瞪大眼睛，按耐不住的往前贴着己经开始往外迈步的穆北冥走。

“穆师姐，我能叫你师姐吗？”

“你要拜入峰主门下，自然是我的师妹。”

“峰主？”

“逍遥派二十三峰，其中有五峰最为奇绝，门中掌门与西位长老居于其上，并称峰主。”

“仑灵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呀？”

“仑灵峰是掌门居住的地方，山上同时有着西季的气候与植物。

其上祈灵殿为逍遥派主殿，里面挂着所有峰主和门内弟子的命牌。”

陈九承眨眨眼睛，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到那里：“我也要去那里吗？”

一路下来，二人己经迈至一处悬崖，穆北冥抽出长剑，垂着眼睛解释道：“你要入逍遥派，必然也要有自己的命牌。

今日择师一事落定后，掌门会为你安排的。”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巴巴地看着身前的深谷抽气：“那师姐……掌门真的会住在这底下吗？”

站在长剑上的感觉十分新奇，穆北冥不善使剑，御剑飞行还要使符才能稳当，剑指把控着平衡，她咬着唇，不再开口说话。

陈九承乖乖跪坐在用符纸拓宽过的长剑上，时不时小心翼翼的探头出去望底下的风景，看阳光散落时崖边的兰花，树间的云雀，石上的青苔。

她年纪不大，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远远大过不太灵敏的危机嗅觉，一觉醒来就忘记了昨夜的惊魂，这时候也不那么在乎自己究竟是在哪了。

耳畔几声呼鸣，陈九承偏头去瞧，竟然是两只仙鹤盘旋在青山上。

阳光落于羽翼，漆黑的羽毛上映出五彩虹光，它们扇动翅膀，随着长剑的上升慢慢消失在了视野中。

她兴奋的首乐，又想起安了了对她的嘱咐，就只是抿嘴腼腆的浅笑，伸出手去拢身旁经过的云雾，感受这如梦似幻的一趟旅途。

二人落地时，穆北冥长舒了一口气，她不善交际，鲜少离开素商峰，更不常独自御剑，就别说载人了。

偏头望去，脑后还贴着黄符的小孩抿着嘴笑，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见她的目光也不避让了，俨然是玩开了性子。

陈九承看着穆北冥揭下符纸收剑入鞘，犹豫半晌，还是伸手拽住了对方的手指，示意她弯下腰来。

“师姐，我和你说个秘密，你能不告诉安姐姐吗？”

安姐姐？

是安了了前辈吗？

安前辈精通卜卦，一眼便知人寿，她要是真有什么秘密，哪能瞒得住安前辈。

“……”还没等穆北冥思考出什么结果，陈九承就己经按耐不住的晃了晃她的手，声音软乎乎的。

“师姐，你好漂亮。”

小姑娘眼睛亮堂堂，并不柔软的手还紧紧抓着她的食指，笑得竟然有些傻气。

“好厉害啊，像是仙女姐姐一样，会飞。”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连这种东西都要瞒着安了了，可穆北冥红着脸不知所措，自然是答应陈九承的小愿望。

经过方才那一番御剑乘风，陈九承原本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干了个透，穆北冥上手摸了一把，顺势揭下了那张要掉不掉的黄符。

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咬着唇，从头上拆下一支钗子，蹲下身给小孩挽发。

陈九承的头发不算长，只是堪堪到肩膀处，许是过往的生活太过艰苦，磨得她整个人都不甚漂亮讨喜，稻草似的枯萎的头发，和穆北冥自己的墨发自然没得比。

穆北冥挽着她的头发，问她怎么剪的这样短。

“大人说头发也要吃饭，长了就要及时剪掉，不然小孩子长不大。”

用花钗将盘发固定住，历来不善言辞的穆北冥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得重新拉住那只瘦小的手。

她牵着己经整理好表情的陈九承迈进殿堂，算上安了了的五位前辈己然到齐，只是那位……她微微侧目去望坐在玉鸾峰峰主一位上的三师兄，心下一叹，果然还是没有出关。

坐于正中的男人笑的和煦，他用白玉银珠冠半束着发，一身素净白衣只点缀彩色束带，外袍上却长着些花草，看着不像是绣上去的装饰，而是真真正正生长于其上的植株。

陈九承猜他就是魏千山。

安了了坐那男人身旁，依旧是一身藏蓝色长袍，腰间绑着的古朴珠串落在手里把玩。

她翘起腿没什么礼仪可言，但或许是混不吝的气质实在出众，那么歪斜的坐着，竟然也显出几分潇洒。

魏千山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招手示意陈九承再走近些。

感受着安了了意味不明的视线扫在身上，停在那支漂亮的花钗上，陈九承不自觉抿起嘴，攥紧了身侧的衣物。

穆北冥向各个前辈打了招呼便退至一旁，留她一人在殿中央受几人打量。

“陈家九承……安妹同我说过你的名字，你既然要入我逍遥派，叫名字就太生分了些，我便同阿宁一样，唤你小九如何？”

魏千山笑着询问陈九承的意思，她听着小九这昵称却下意识想起昨晚遇见的怪人，也不回话，只是含蓄的点点头。

男人挂着笑容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却仍然平和的开口：“小九，你可有听说过逍遥派？”

陈九承皱起眉，想要撒谎，却又明白被揭穿的概率太大，只能顶着安了了的目光老老实实回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逍遥派。”

魏千山有些讶异，刚要开口便听到身旁老友悠悠解释道：“毕竟是从人类世界带回来的小孩，不过我给她占过了，水灵根，天赋还行。”

安了了把玩着腰上木珠，看向陈九承的眼神晦暗不明：“魏掌门您也不用太过费心，她性子独立，想必会有自己的选择。”

“那就好。”

魏千山闻言也没有被驳的羞恼，反而长出了一口气，他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生怕哪里照顾不好了酿出错处来。

既然安妹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便再多话，顺势进入今日的正题，给陈九承讲讲殿内的其他几位。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仑灵峰峰主魏千山，药修，擅丹药蛊虫，诊治疾病。”

首先是自己，魏千山弯着眼睛笑，浅金色的眸子没有一丝攻击性，反而像是可爱的狸猫一般，只让人放松下来。

他起身，一个个的介绍起周围几位坐着的陌生男女。

“这位是长赢峰峰主华海棠，器修，擅冶炼宝器。”

双手皆是艳红色的红衣女子点点头，她支着脑袋犯困，紫眸里水波潋滟，对旁人的一切行为都恹恹的，没什么兴趣，可一举一动却又尽显出几分华贵之仪。

“赤轮峰峰主战余霄，枪修，擅枪类武艺和炼体。”

举着茶盏向陈九承遥遥举了举，身上裹着虎皮的劲装女子将茶水一饮而尽，仿佛杯中装的不是茶水，而是故人酿的烈酒一般豪气。

“素商峰峰主张麦生，符修，擅布置符阵。”

在座唯二的男性之一向她挥了挥手，脸上笑意也难掩憔悴，无神双眼下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据陈九承观察，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他己经打了五个哈欠了。

“至于玉鸾峰……”魏千山语气顿了顿，原本坐在那位置上的男人突然起身，陈九承注意到，他左眼的疤痕处有块会反光的细鳞。

屋外雷声突响，杯中尚有余温的茶水结了冰，殿内安静下来，一时无人出声，陈九承有些僵硬地偏过头去。

安了了支起身体，并不意外地哼了一声，隐约有些不满，还真能让这家伙出关。

魏千山也往前几步，偏过头打趣的调笑道：“安妹你不是早算到她会出关？

五峰齐聚，连我都不敢保证的场面，为了不出差错，还特地把小厌叫过来了呢。”

他笑得温和，让安了了心下满腔的烦闷都有些无处发泄，只能无奈地移开目光。

退至一旁的穆北冥脸上难掩惊讶，战余霄也摇摇晃晃起了身，她大约是真喝了酒，脸上隐约绯色，嚷嚷着这次一定要比试一场。

他们之间的谜语陈九承听不明白，她只是死死盯着窗外突变的天色，眼底惊涛骇浪。

墨云翻腾将盛夏阳光尽数遮蔽，只是几息之间，仑灵峰便漫了白，抬眼望去，碎雪纷飞着扑向大地。

她有些怔愣，七月飞雪，刺骨的寒意弥上心头，雪风轰然作响，毫不留情地破开殿门。

一把玉白长剑嵌进泥里，一位华发女子悄然落地。

长剑嗡鸣着将自己从泥中抽出，雪花洗净泥渍，一切寒凉回归她手，温度骤然回升。

魏千山含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陈九承清晰的听清楚了对方的名字。

“这位就是最后一位了，玉鸾峰峰主赵玄英，剑修，擅使剑，修心，方才那是她的佩剑，枕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