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眠陆向南全章节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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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林秋眠皱眉深思，耳畔响起那人苦涩的声音：“臣不会背叛殿下，永远不会。”
“拔了它的爪子，敲掉它的牙齿，让它无法再攻击主人。”
这一句句意有所指，分明藏着深沉的悔恨和自责，以及极力想跟她表忠诚的意思。
脑子里隐隐有一些灵光划过，林秋眠眉心微拧，他为什么悔恨自责，为什么需要那么卑微地表忠诚？
难道是因为他跟她一样有着前世的记忆，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不该做的事情？
林秋眠随手折下离她最近的一朵花，若有所思。
“晏神医。”小径入口处，一个侍女恭敬地站着，语气有些微妙，“大公主求见。”
大公主求见。
林秋眠嘴角微挑，饶有兴味地琢磨着这句话，心情瞬间不错。
侍女语气微妙的原因大概也是如此。
嚣张跋扈的大公主，想见一个人何曾用过“求见”这两个字？
林秋眠淡淡道：“让她过来吧。”
“是。”
侍女心惊胆战地离开。
不大一会儿，她战战兢兢地领着姬明珠走来，这位楚国大公主今日穿着一件不那么明艳的裙装，暗沉的红色，看起来低调但不失尊贵身份。
“晏神——”姬明珠目光一抬，声音忽然卡在喉咙里，她冷冷盯着林秋眠这张倾城绝艳的姿容，眼底浮现震惊之色，“你是晏神医？”
林秋眠淡道：“如假包换。”
姬明珠不无嫉妒地说道：“倒是生了一副难得美丽的容貌。”
林秋眠轻哂，“你也不差。”
姬明珠很快整理好情绪，虽然对林秋眠满怀敌意，态度上却再也没有往日的凶残骄横，“我今日过来，是想问问解药的事情。”
这种事情寻常不需要她亲自过来的，然而距离她释放世家公子已经过去了三天，林秋眠却迟迟没送解药给她。
姬明珠想派侍女过来问问，又担心侍女狐假虎威惯了，再惹怒姬微羽和林秋眠，解药更会遥遥无期，所以才亲自走了这一趟。
“解药？”林秋眠不解，“什么解药？”
姬明珠脸色瞬间就青了，压抑着怒火：“本公主中毒的解药。”
难不成还想赖账？
林秋眠淡笑：“其实没有解药。”
什么？
“只要大公主以后心平气和，别动不动做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这个毒不会轻易发作。”林秋眠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蛊虫是有灵性的小东西，你不惹它，不让它感受到负面情绪，好好修身养性，它会在你身体里活得好好的，还会让大公主容光焕发，越发美丽动人。”
随着她一字一句落下，姬明珠的脸色难看至极：“你骗我？”
林秋眠转身往回走去，语气越发淡漠：“没空骗你，我说的是事实。只要以后心平气和，忌躁忌怒，蛊毒就不会发作。”
顿了顿，她道：“这小东西感官特别敏锐，你脾气不好，它在你的身体里能感知得到，轻微的心烦气躁会让它躁动，大气大怒则会让它乱窜撕咬……大公主年近三十了吧，即日起学着修身养性吧，对你有好处。”
姬明珠身体僵硬，很想立刻动手杀了她，又怕急怒之下引发蛊虫发作，只能死死地忍着：“我只想要解药，你一个堂堂神医怎么可能没有解药？”
“我说的是实话，解药就是你自己。”林秋眠淡道，“我可以保证，只要大公主以后安安心心过日子，不再兴风作浪，这蛊虫永远不会再发作，你不妨试试看。”
姬明珠相信狗屁的保证！
在她看来，这女神医心思奸诈，满嘴胡言乱语！
她就是故意想牵扯她，故意不给她解药，好以此来威胁她。
她简直罪该万死！
这个想法刚闪过脑海，肺腑里就隐隐有了一阵骚动，姬明珠吓得身体立时僵住，“它……它们又要开始了。”
林秋眠转头瞥他一眼：“大公主是不是在心里咒骂我？”
“我没有！”
“撒谎。”林秋眠淡淡一笑，“不过撒谎也没关系，蛊虫不会因为你撒谎而不高兴。”
姬明珠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真的，真的好想把这个人剁成肉碎。
“回去吧。”
“到底怎么样你才能给我解药？”姬明珠不死心，“条件随你提。”
林秋眠皱眉。
“本公主这么多年跋扈惯了，性情一时之间哪有那么容易改变？若只是因为生气就要忍受万虫撕咬的痛苦，你是不是太残忍？”姬明珠极力耐着性子，一副试图跟林秋眠讲道理的语气，“你把解药给我，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林秋眠挑眉：“任何条件？”
姬明珠毫不犹豫地点头：“任何条件。”
林秋眠于是沉默片刻，像是在沉吟：“太后前些日子一直对我不满，不是派你来找我麻烦，就是派忠义侯来找茬——”
“我们不是来找茬。”姬明珠连忙辩解，“太后也只是召你进宫见见，并无恶意。”
“我只是个大夫，负责治病救人。”林秋眠淡笑，“太后身份那么尊贵，我哪招惹得起？”
招惹不起？
姬明珠只想冷笑，都敢给她这个大公主下毒，她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我想让大公主进宫问问太后，召我和神子殿下进宫是为了什么事。”林秋眠皱眉，像是有些为难，有些不安，“太后若不杀我，我当然应该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可是我又怕死……”
姬明珠冷冷说道：“太后不是为了杀你，你大可以放心去。”
林秋眠依旧摇头：“大公主还是进宫去问问为好。”
姬明珠忍不住又要发怒，不过这一次怒火来得很短暂，如果只进宫见见太后就能得到解药，她没理由不答应。
“行，这是你说的。”姬明珠点头，“本公主这就进宫去见太后，如果这次还是说话不算话，本公主就算拼着一死，也不会再放过你。”
林秋眠缓缓点头，像是不经意地抬手拂过耳朵上的蓝色宝石耳坠，随即指尖细不可查地一弹。
姬明珠顺着她的动作看去：“你的耳饰挺特别。”
“确实挺特别。”林秋眠若无其事地道，不会告诉她耳饰也可以藏毒，“大公主早些进宫吧，天黑之后我就要休息了。”
说完，加了一句，“既然大公主想要解药，就不必多嘴告诉太后你中毒的事情了，否则我心情不好，大公主只怕又要遭罪。”
姬明珠脸色骤变，恨恨地盯她一眼，拂袖离开。
正好她也好多天没见着太后了，这会儿进宫去给太后请个安，让太后以后定好好整治这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女大夫。
林秋眠目送着她离开，表情淡漠平静，眼底浮现深沉如海的光泽。

林秋眠转身去了神子殿。
姬微羽正站在窗前看景致，远远瞥见林秋眠回来，连忙转身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怎奈林秋眠眼尖，一眼就瞄到了窗前那个一闪而逝的人影。
不过她没兴趣理会。
真以为她想像个奶娘一样关心他？
走进殿内，林秋眠淡道：“所有的手段都不如釜底抽薪来得有用，擒贼先擒王，只要把真正掌权的人制服住，其他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姬微羽懵了好一会儿，重新坐起身：“殿下指的是……”
“你占卜不是很厉害？”林秋眠抬眸，神色淡淡，“自己占卜一下不就知道了？”
姬微羽：“……”
林秋眠坐在窗前，悠哉地看着他。
姬微羽想了想，干脆从内室走出来：“方才谁来了？”
“姬明珠。”
“她？”姬微羽一个皱眉，很快反应过来，“她来要解药？”
中了毒的人主动过来求见晏神医，除了索求解药，没有其他的理由。
林秋眠嗯了一声。
姬微羽沉吟，姬明珠来要解药，林秋眠说擒贼先擒王……
他眼睛缓缓睁大，诧异地看着林秋眠：“姬明珠进宫去见太后了？”
原来他家殿下一直在这里等着呢。
“嗯。”林秋眠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楚国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让你父皇好好整顿整顿朝纲，趁此机会彻底架空太后的权力。”
姬微羽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对付太后，只需要下毒就行？”
听着好像很不可思议一样。
太后独擅宫廷内外，专权跋扈那么多年，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军营里，都有她的势力渗透。
所有人提到太后都会胆战心惊。
没想到只用一点毒就能让她投鼠忌器？
“下毒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林秋眠放松身体斜倚在榻上，声音散漫，“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姬微羽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给太后下毒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太后的膳食、茶水、香料等一应之物皆由最体己之人伺候，每日用膳都有专人试毒，饮食茶水中下毒不可能。
稍有不慎，会牵连一大片无辜之人。
近身下毒也不容易，因为太后宫里防守重重，除了仁安宫外侍卫林立，仁安宫内嬷嬷、女官、大丫鬟、医女也不计其数。
寻常脸生之人根本近不得太后的身。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
刺杀皇上和太后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谁敢以身试法？
“想要一次得手，必须用任何人解不了的毒，这种毒能使人感受到极致的痛苦，却又不会让人立刻致命。”林秋眠语气平静，“人活着才有意义，死了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嗯，殿下算计得极为周到。”姬微羽缓缓点头，“不愧是殿下。”
毕竟太医院是专门伺候皇族的地方，里面汇集的都是天下医术最精湛的名医，他们见多识广，寻常的毒除非立时毙命，否则他们大多都想到一些办法出来。
万一被解了毒，则前功尽弃。
这天下有胆子给太后下毒，且能成功做到，还能完全置身之外全身而退的，真的是凤毛麟角。
姬微羽叹了口气：“殿下威武。”
林秋眠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跟你说几次了？维持你神子殿下的形象。”
姬微羽沉默不语，心里忽然变得无比难受，因为他林秋眠这一身用毒之术是怎么来的。
霸气的殿下，清冷的殿下，尊贵优雅的殿下，外人面前永远光风霁月，慵懒闲适，随手杀人如同家常便饭。
然而她曾经受过的苦，遭过的罪，这天下又有谁知道？
姬微羽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嘴角抿得紧紧的，只有在殿下身边陪过三年的他们，才知道她曾受过锥心刺骨的伤害，曾受过万蚁钻心的痛苦，曾在地狱深渊里翻腾过。
那是真正从炼狱中走出来的人，身心都受到了最残酷的淬炼，浴火重生的殿下已是无坚不摧，没人再能伤害到她。
任何人都不能。
殿内一片安静，姬微羽抬眸看着林秋眠，越看就越觉得陆向南配不上殿下。
殿下是云端最尊贵的朱雀，陆向南那个阴暗沼泽里生出来的东西，哪怕被殿下教养得像个贵公子，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骨子里他就是个卑贱的东西。
“我去给殿下沏茶。”姬微羽起身往外走去，脚步微急，带着点逃离的冲动。
林秋眠转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殿内方向，暗道这家伙一阵一阵的，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林秋眠坐在殿内，计算着时间。
毒这种东西，其实不需要研究太多种类，她的目的也不是成为一介毒尊，只要捏着几样拿手的管用的就行。
林秋眠缓缓撩开自己的袖子，纤细白皙的手腕上隐约还能看见曾经那一道道自己亲手划下的伤痕，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虽然后来琅琊给她用了最好的生肌露泡澡，还是无法完全消除。
不过林秋眠不在乎。
留着一些痕迹，才能让她刻骨铭心地记着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
“殿下。”姬微羽端着茶水走进来，“姬明珠又来了。”
“这么快？”林秋眠皱眉，“确定她见到了太后？”
“见到了，我用特殊的法子问了她身边的侍女。”姬微羽说着，把茶盏放在林秋眠面前，“殿下想不想知道太后起初是打算如何对付我们的？”
林秋眠端起茶盏：“说说看。”
“太后命人在仁安宫支起了架子和铁瓮，打算来个清蒸活人。”姬微羽轻咳一声，“不知道是打算清蒸神子，还是清蒸神医。”
林秋眠表情微顿，随即挑眉：“楚国的太后寻常就是用这些酷刑让人听话的？”
姬微羽想了想：“酷刑震慑不听话的人，高官厚禄笼络可用之人，再养几个男宠替她分忧解难，总体上来说，这些手段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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