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路是淞沪非常有名的一条街。

住在这里的人物，非富即贵。道路两侧，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洋楼。

以二层的居多。三层的也有。都是独门独户。

张墉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娄庆成的家在76号。一个非常巧合的数字。

是一栋红色的砖楼。四周都是高高的花草树木。绿树成荫。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钟阳和吴六棋都担心有埋伏，显得格外警惕。握枪在手。

张墉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只能发现日本人。如果不是日本人就糟糕。

地图显示，里面没有日本人。但是有可能存在雇请的看家护院什么的。这些人的手里也有枪。万一挨上一枪就麻烦。

小心驶得万年船。

技术开锁。

进入。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

一直冲到小洋楼的门口。里面出来一个年轻的少妇。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候。穿着浅蓝色的旗袍。身材窈窕，摇曳生姿。

暗暗骂娘。

真是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娄庆成这个隐藏的日本人，居然娶了这么漂亮的中国姑娘。

可恶。

不行。

回去必须亲自打他一顿。

“你们是……”

“哦，我们是娄庆成的朋友。”

“朋友？”

年轻少妇又是狐疑，又是惊恐。

却是看到众人手里的枪了。提着枪上门，还说是娄庆成的朋友？

“我们进去说。”

“别……”

“小姐，我们是力行社特务处的。”

“啊？”

年轻少妇非常吃惊。

她怎么也想不到，和自己同居的男人，居然会和特务扯上关系。

也不敢阻拦。内心忐忑不安。

进入小洋楼。

里面的装饰非常华丽。一看就花了很多钱。

可恶。

决心回去将娄庆成揍两顿。

“你们来……”

“小姐贵姓。”

“我姓裴。”

“裴什么？”

“裴岚。”

“裴岚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和娄庆成结婚的？”

“我们没有结婚……”

“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同居的？”

“半年前……”

“你有没有发现娄庆成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你们是想要知道……”

裴岚蹙眉。

她摸不清张墉等人的来意。

张墉直接摊牌，“娄庆成是日本人。他化妆成中国人隐藏在这里，已经有好多年的时间了。”

“什么？”裴岚顿时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娄庆成是日本人？

还是隐藏起来的？

她隐约间感觉到了不妙。几乎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希望你好好配合调查。”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冷静。裴小姐。”

张墉不动声色。脸色逐渐冷峻。

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我会相信吗？

“搜！”

“是！”

钟阳和吴六棋开始搜查。

裴岚神色不安。一直在搓弄着自己的衣角。又不断的咬嘴唇。

张墉也不说话。

他是跳入棋盘的苹果。不懂如何下棋。

但是，他最擅长的，就是将棋子直接撞飞。在棋盘上，没有棋子是他的对手。

直说，对于日谍，他现在完全是降维打击。

“报告！发现电台！”

忽然，钟阳在二楼走廊上叫道。

张墉点点头。内心波澜不惊。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娄庆成肯定是日谍。肯定有电台。

他隐藏的这么深，将电台放在他家，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

有谁会贸贸然的跑到他家来搜查呢？

估计也只有他张墉了。

敢二话不说，就将娄庆成拖回去力行社的，也只有他张墉。

他可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来历。只要是隐藏的日本人，立刻抓走。好端端的隐藏身份，非奸即盗，绝对不会抓错的。

你看现在就是。

电台都搜出来了。一百个娄庆成也死定了。

“啊……”

“他……”

裴岚顿时脸色煞白。

此时此刻的她，就算是白痴，也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了。

家里居然藏有电台！

“但是没发现密码本。”不久，钟阳又报告。

张墉看着裴岚。

裴岚已经是瘫痪在地上。惊恐的无法自制。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她不断的喃喃自语。却是被吓着了。

张墉也不说话。

等她稍微冷静下来，才缓缓的说道：“娄庆成，和孟超伟有来往吗？”

“孟超伟是谁？”裴岚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林小妍呢？”

“林……你说那个英华小学的音乐老师？”

“对。”

“他，他……”

裴岚欲言又止。

最后狠狠的咬咬牙。居然站起来了。

“说吧。”

“认识。他们经常暗中约会。我还跟踪过两次。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哼，我……”

“他们约会的时间和地点？写出来。”

“好！”

裴岚真的拿来纸笔，开始书写。

她认字。而且字还不错。娟秀。工整。估计整个特务处都没有几个人有她的字写得好。

“你是做什么的？”

“我之前在金陵女子中学教书。我教古文。”

“哦……”

金陵女子中学啊。很有名。

但是，两年后也很悲惨。希望历史悲剧不要重演。

必须尽自己的微薄之力，让金陵城的无辜百姓，都全部提前撤离。以免遭受日寇的毒手。

能做到多少是多少。

很快，裴岚写好，递给张墉。

张墉拿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娄庆成和林小妍的约会次数还真多。

基本上一个星期一次。难怪裴岚要吃醋。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这样。

很好。这次收获满满。

林小妍、娄庆成。串成一条线了。

可以肯定，这个娄庆成，绝对是某个日谍小组中的成员。

或许就是林小妍自己的小组。

别人破获日谍案，是顺着线，将一颗颗珠子串起来。而他张墉，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先将一颗颗珠子找出来，然后再找到其中的那根线。

殊途同归。结果都是一样的。

继续沿着娄庆成的朋友圈扫描，其他日谍还会继续现身。

“我不抓你。只要你合作。”

“你说。”

“不要走漏风声。就说娄庆成是去广州了。具体去做什么，你也不清楚。如果有人来找娄庆成，你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

“你将娄庆成的社会关系，平时有来往的人，只要是你知道的，统统写下来。然后交给我。”

“好的。”

“你是聪明人，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对吧。”

“我明白！”

“好！”

张墉点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他也不怕裴岚在背后耍什么手段。日本人都抓了，她算什么啊。

将电台带上。然后离开。回来报告李伯齐。

“这件事先不要上报。”李伯齐低声说道。

“明白。”张墉点头答应。

“你明白什么？”

“我……”

“先榨榨娄庆成的油水。现金浮财，落袋为安。等榨取的差不多了，再上报。上次孟超伟的事，咱们亏了。大头都让别人占去了。这次，我们不能这么傻。有些东西，不能发扬风格。有些审问，不要记录。”

“明白。”

张墉点点头。这次是真的明白了。

跟着这样的上司就是好。

这样才有动力啊！

立刻去榨娄庆成的油水！


“程果死了。”

“这么严重？”

“他们大意了。以为日谍是红党。基本上没有什么武器。没想到，日谍手里的家伙非常多。火力凶猛。一个小队几乎瞬间就被覆盖。”

“爆炸？”

“不是。程果是被汤姆森打死的。中了七颗子弹。”

“这么多？”

“组长说重伤。其实当场就死了。”

“呃……”

张墉皱皱眉头。

日寇果然凶残。

上来就打残力行社的一个行动队。

但是，想想也不奇怪。现在的日寇，实力的确很强。

背后还有驻扎虹口的海军陆战队撑腰。情况不对，立刻退回去虹口。还有日租界。那是他们的大本营。

说到底，谍报行业也是和国力相对应的。没有足够的国力，谍报行业也只有受欺负的份。

林小妍之所以那么嚣张，敢挑衅力行社，也是因为有足够的底气。知道中国人不敢拿她怎么样。甚至都不敢对她动刑。

若非是找到了电台和密码本，估计她会被当场释放。

憋屈的年代……

车子晃晃荡荡，颠簸的厉害。

前面还有一段路被封闭。需要等待通行。

好一会儿以后，满载着石料的卡车经过。哼哧哼哧的冒黑烟。

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卡车。可以肯定不是道奇。大名鼎鼎的道奇，是四十年代以后才进入华夏的。

“石料哪里来的？”

“广德吧。”

“这么远？”

“不然呢？”

“也对……”

张墉也就没有太在意。

终于可以通过。顺利的到达仓库区。这里已经有大量士兵。

坦白说，张墉对这个时代的国军，印象很不好。单纯是外观印象。军装都是皱巴巴的。或者松松垮垮的。完全没有军人的精气神。

当然，传说中的几个德械师除外。但是到目前为止，张楚还没看到。

李仙州的这个21师，军装是土黄色的。看起来简直就是后来的伪军。

而李仙州这个名字，也联想到很多词：

莱芜大捷……

几万头猪……

“李师长！”

“李师长！”

当然，规规矩矩的问好。

别人是少将副师长。还是黄埔一期的超级大师兄。

在李仙州的面前，九期的曹孟奇，就是弟弟中的弟弟。如果是分配到军队中，现在最多也就是个副连长。

“你们进去吧！”

李仙州摆摆手。然后就消失了。

估计觉得力行社也太目中无人。居然连组长都没有来。就派两个小兵。

见到孔志亮。

现在的孔志亮，看起来有些憔悴。

看来，无论是谁，一旦是被列为调查对象。都不用开始调查，自己就已经逐渐崩溃了。

军队已经将仓库区严密包围。在调查结果没有出来之前，里面的人员是一个都不能走。

“金霖？”

曹孟奇忽然皱眉。

张墉早就看到孔志亮的身边有其他人了。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中统的。不对。是党务调查处的。这一次，他们终于是不得不派人来了。

就说孔家的面子，中统也不敢不给。至少得派人出现场。

“曹队长，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滚远一点！”

曹孟奇直接拔枪。后面的警校生也是急忙拔枪。

他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队长拔枪，自然也是跟着拔枪。张墉也没有制止。好像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军统的人遇到中统的人，还能把酒言欢？

信不信回头戴老板就直接将你关小黑屋。

“哈哈。曹队长真是见外。”金霖呵呵一笑，“既然曹队长来了，我们就撤了。还望曹队长多多出力，早日抓到劫匪。”

“滚！”曹孟奇是真的不善演戏。也不屑演戏。喜怒皆形于色。

“哈哈。再见。”金霖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这个家伙只带了两个人来，明摆着就是做个样子。

果然，中统都是滑头。不过，有时候太滑头也不好。

太滑头了，到危急的时刻，别人自然也滑头。全面抗战一爆发，中统就滑头不起来了。然后就扑街了。

“孔总管，说说基本情况。”张墉将话题拉回来。

“唉……”孔志亮长吁短叹。

第一次被抢，可以说是疏忽。第二次被抢，那就真的是没有任何借口了。

哪怕他是孔家的人，估计也会被孔家内部严惩。

“这次被抢的是什么？”

“还是烟土。大约五千斤。”

“现在市场上烟土价格多少？”

“我们存放的，都是上好的洋土。是从印度拉回来的。一斤价格就超过一百大洋的。八千多斤，就是八十多万大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多钱，的确让人疯狂。”

“唉……”

“所有仓库都存放有烟土吗？”

“没有。就三号仓库和七号仓库有。其他没有。”

“所以，劫匪是看准了这两个仓库下手的？其他仓库都没有受影响？”

“没有。”

“好吧。”

可以确定，妥妥的有内奸。

劫匪肯定是得到了精确的情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下手的。

八十万大洋，的确是很疯狂。

然而，张墉判断，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劫匪。

烟土这个东西，是违禁品。在淞沪地区，没有强大的背景，根本不可能销赃出去。

如果无法顺利的销赃，那抢来做什么？自己抽？

八千多斤的烟土啊……

“你有什么想法？”曹孟奇悄悄的问道。

“我只懂分辨谁是日本人。”张墉摇头，“其他的，我都不懂。”

“那就首先排除是不是日本人干的。”曹孟奇说道，“我现在就怀疑是日本人干的。国内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估计也没有谁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如入无人之境。”

张墉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

确实，最大的嫌疑，就是日寇。他们有销赃渠道。也有足够的战斗力。

只要烟土进入日租界，一转手，利润就到手了。

对于日寇的各种特务机关来说，这么一大笔钱，可以弥补经费不足。

和力行社一样，几乎所有的谍报机构，都是需要自己另外开拓财源的。

单纯依靠经费的话，连条狗都养不起。

日本人有动机，有实力，就是它了！

问题是，怎么找到日寇？

等等！

忽然想起了什么……


回到驻地。

李伯齐已经带着其他人在等候。

直接下令将日谍绑在门口。任何人都可以上去揍他。只要不打死就行。

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力行社特务处不好惹。

既然你们日本人要挑衅，要报复，那就来吧！看谁报复谁！

这里是中国人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们日本人嚣张！

“啊……”

“啊……”

于是，这个日谍的闷哼持续不断。

愤怒的特工都是上前来，狠狠的揍。揍得七窍流血。揍得看不出人样。

“你们跟我来！”

“是。”

两人进入李伯齐的办公室。

张墉发现，办公桌上面的玻璃被砸碎了。上面还残留有一点点血迹。

再看李伯齐的右手。居然也有伤口。血迹还没完全干透。

疑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导致玻璃也遭殃。

“你们任务完成的很好。”

“这是我给你们的奖励。”

李伯齐坐下来，似乎有些疲惫。眼圈发黑。

他拉开抽屉，拿出两封大洋。左右推过来。

张墉和曹孟奇心有灵犀的接过。

就喜欢这样的上司。

一言不合就给大洋。

张墉顺手将勃朗宁M1935手枪递回去。

李伯齐微微抬头看着他。

眼神阴郁。

张墉：……

“你不觉得麻烦吗？”

“什么？”

“每次都是我给你枪。我是后勤吗？”

“我……”

“拿着。不用还我了。你也不用去后勤登记。他们只会给你一把旧枪。膛线都快磨平那种。这把枪，算是我长期借给你用的。你拿着就是了。”

“谢谢组长！”

张墉将手枪收回来。插好。

再也不反对随身带枪了。现在是真的危险。日寇很疯狂。

都敢在行动组门口杀人。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果然干这一行，个个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嗝屁了。

等几年后，日寇大举入侵，大量国土沦丧，大家都要在敌后开展斗争，那就更危险了。任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但是！

自己会退缩吗？不！

除非是自己牺牲了！

此时此刻的张墉，内心从来都没有这么勇敢过。

目睹自己的战友被日寇杀害。任谁都会热血的。

“有两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

“先说好消息。第一个，晋衔命令下来了。全部晋衔一级。但是仅仅局限于我们处内部。铨叙厅那边是通不过的。别指望了。反正我们平时也不穿军装。无所谓了。”

“第二个，戴老板从警备司令部借调了一个连的士兵，负责我们的外围警戒。”

曹孟奇和张墉默默听着。

算是好消息吧。但是肯定没有手里的大洋值钱。

“现在说坏消息。”

“第一个，有新任务。财政部在青浦的一个仓库被抢了，损失惨重。上峰指令我们参与破案。”

“第二个，戴老板让我们三天之内，找到孟超伟是日谍的铁证。”

李伯齐说完，往椅背后面一靠。揉太阳穴。

张墉看了曹孟奇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曹孟奇嘟囔着。

“财政部的事，怎么也找我们？这种事，不是应该警察局管的吗？”张墉疑惑。

“什么财政部。就是他们孔家自己的私人仓库。”

“那……找我们是……”

“不能高调。得秘密调查。免得惹来外界关注。”

“那参与……”

“主要是党务调查处负责。我们配合。”

“中统？”

“什么统？”

“我说党务调查处都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饭桶。”

张墉急忙改口。

这个时候，还没有中统、军统的称呼。差点暴露。

“胡说！”

李伯齐眉头紧皱。

张墉急忙低着头。摆出受训的姿态。

“那帮废物什么时候中看过。”李伯齐提高语调，“以后注意你的言辞！饭桶就是饭桶！什么中看不中用！是不中看也不中用！”

“是！我说错了！我马上改正！”张墉急忙大声的回答。

麻蛋，草率了……

没想到，组长对中统怨念这么深。

自己随便冒一句中看，就被训了。

果然……

军统最大的敌人就是中统啊！

中统马鹿的干活！

“再提醒你一句，不要和党务调查处的人有任何瓜葛。否则，家法无情。”

“是。我记住了。”

“有机会，秘密干掉几个他们的人。”

“是。”

张墉肃然回答。

内心震撼。窝草。这是明摆着要开战吗？

直接将人做掉？

不由自主低头看着李伯齐。

李伯齐板着死人脸，“他们也会做掉你。如果你给他们机会。”

“我明白了。”张墉顿时内心凛然。

好家伙，来真的。

必须打醒精神了。

“还有你！”李伯齐忽然盯着曹孟奇，“多大了？还天真！”

“是。”曹孟奇低着头，闷闷回答。

张墉：？？？

这个曹孟奇，还有故事？

回头八卦八卦。话说，中统和军统，真是水火不容啊！

军统活埋了中统的人。中统的人愣是逼迫戴杀赵理君。

对了，赵理君目前在哪里？

“开始做事。”

“是。”

两人急忙抖擞精神。

结果，李伯齐又缓缓的说道：“还有个最坏的消息……”

“从杭城警察学校调来的五十名警校生，乘坐的火车在嘉兴以西出轨，目前具体情况不明。但是未来三天，肯定无法报到了。”

张墉：？？？

曹孟奇：？？？

警校生出事了？来不了了？

那不是……

他们要累死的好吧。

一个小队就那么十几个人，连轴转都搞不定啊。

“日谍干的？”张墉放飞想象。

“目前还不清楚。”李伯齐摇头，“这件事，杭城警备司令部的宣司令会负责调查。不用我们管。”

曹孟奇着急：“那总得给我们找点人补充吧？那两个小队什么时候回来？”

李伯齐摇摇头，“别想那么多。他们还在贵阳。”

曹孟奇欲言又止。最终闭嘴。

张墉也不说话。

“那我们先搞什么？”

“孟超伟。”

“其他的呢？都放着？”

“你有人吗？”

“没有。”

曹孟奇被憋回来。被张墉拉着走出办公室。

这家伙，还真是有点天真啊！都没有明白组长的潜台词！其他人都不重要，搞钱才是最重要的。

委座的嘉奖当然也要。但是目前委座只关心红匪。对日谍没兴趣。

力行社要发展壮大，不但需要功绩，还需要钱财。钱财怎么来？当然得自己想办法。

马无夜草不肥。

人无横财不富。

孟超伟就是大大的肥羊。肯定得第一时间处理。

“不行了。我要去睡觉。”

“我也去。”

两人不断的打哈欠。

最终，各自分头睡觉。

李伯齐倒也没有催促。

人就是那么点人，还能怎么样呢？

累死了，还有人干活吗？

于是，他自己也睡觉去。

睡醒。继续做事。

重点是挖掘孟超伟的周边。

其他暂时不管。

“孟超伟交游非常广泛……”

“几乎所有人都和他称兄道弟的……”

“现在还无法判断，他的身边，还有没有隐藏的日谍……”

曹孟奇苦恼。

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干特工。

特工太伤脑子了。

还要整天面对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太危险。

经常猝不及防的。

可是，组长给的真多。

他又舍不得大洋……

幸好张墉来了。

张墉负责找人，他负责抓人，完美。

如果张墉走了，他估计都不会做事了。

所以，张墉不能走。

也不能出现什么危险。

“孟超伟经常活动的区域，根本无法标注。”

“这个家伙，几乎什么地方都去。

就连尼姑庵都去拜一下，上点香火。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做了多少亏心事。

你说，咱们中国的菩萨，会保佑他这个日本鬼子吗？”

曹孟奇介绍情况。顺便发点牢骚。

尼姑庵？

张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没有想太多。

后世的很多人，做了亏心事，担心别人知道，又怕老天爷惩罚，所以，也是到处捐献香油钱。

无论是什么庙，什么庵，什么观，遇到就捐一点。

见怪不怪了。

结果，在外面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

第二天出去继续转，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奇怪，日谍都去哪里了？

总不能躲到尼姑庵里面去吧。

行，去看看。

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走，去尼姑庵！”




柳曦不是劫匪。

这是肯定的。因为劫匪不是日本人。

如果当时有日本人靠近。张墉肯定会打醒十二分精神。但是并没有。

所以他现在是有点陷入怪圈。

如果是日本人想要暗算他，几乎不可能。可是，如果对方不是日本人，则非常有可能。

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日本人上。会被动忽略其他。

“朱队长。”

“柳医生。”

“两位绅士不介意一个女士加个位置吧！”

“当然不介意。”

朱原含笑说道。殷勤的站起来，给柳曦准备餐巾。

张墉也站起来表示欢迎。练习虚与委蛇（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间到。这门功夫，他好像还没有入门。

“这位是……”

“你好。我叫张墉。是力行社特务处的。”

“哦？张队长很少来租界吧？”

“今天是第一次来。”

“那以后常来。公共租界里面有很多新鲜好玩的东西，张队长可以经常过来开开眼界。”

“我倒是想。可惜公务繁忙，整天要抓日谍，脱不开身。”

“日谍？是日本人的间谍吗？”

“对。”

“原来张队长的任务是专门抓日本人的间谍啊！”

“是的。”

“那张队长一定抓了很多日本人的间谍了？”

“不多。抓了几个吧。”

“张队长，你们抓到日谍以后，会怎么处理呢？”

“也没什么吧。都是老一套。就是严刑拷打。只要不打死就行。”

“哦……”

柳曦脸色微红。

朱原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张墉。

张墉：……

低头。

这次是真的说漏嘴了。

朱原悄悄的靠近张墉，“那个也能玩？”

“只要女方同意。”张墉回应。

这有什么不能玩的。比这个玩的还大的都有。

怪了。这里是上海滩啊。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你跟我扮纯情，说你没玩过？

谁信……

“两位绅士不应该在女士面前说这样的话题吧。”

“对不起。我在纠正他。”

“你……”

张墉将朱原踢开。

这个混蛋。脸皮比自己还厚。

看来，自己还得多学习。争取脸皮比墙壁拐角处厚一点。

“柳医生有男朋友吗？”

“暂时没有。”

“那太可惜了。”

“为什么？”

“我可以教你男朋友很多花样。”

“看来张队长经验丰富。不过，没有人敢这样跟我玩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拿手术刀的啊！知道人的身上，那个地方最痛，那个地方最软，最致命。只要轻轻一按，他就得乖乖的倒下。以后估计都不会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万一我生气了，不小心切到什么部位，他下半生就只能做太监了。看到再漂亮的女人也没用。张队长，要不要试试？”

“呵呵。不用。我又不是你男朋友。”

张墉打着哈哈。

上菜。

吃饭。

再也没说带颜色的。

吃得差不多，张墉才不经意的问道：“柳医生，你是日本人吗？”

“不是啊！”柳曦摇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有个朋友，和你长得很像。她是日本人。所以随便问问。”

“不对。你肯定是觉得我是日本人了。”

“柳医生敏感了。”

“你是力行社特务处的人，绝对没有随便问问的说法。奇怪，你怎么会以为我是日本人？”

“我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看来，我是被张队长给怀疑上了。要不，张队长将我抓回去？”

“我想将你抓回去家里。单独审问。”

“如果你家里有刀，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

“说笑。真的。”

“我可不觉得这是开玩笑。你是在怀疑我。”

“真的不是。”

张墉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是怀疑你。但是我没有证据啊。所以，你不用那么紧张。不用咄咄逼人。

柳曦还要追问，被朱原打圆场了。

“柳医生当然不是日本人。她是淞沪本地人。从小就被送去美国留学。怎么可能是日本人呢？”

“我真的就是随口问问。”

“道歉。”

“对不起。是我多疑。我自罚三杯。白的。”

“有诚意！”

朱原立刻叫来一瓶白兰地。

张墉倒了满满的三杯。连续一饮而尽。柳曦这才表示放过他。

不久，柳曦起身告辞。

“谢谢两位绅士的盛情款待。下次我请客。”

“说这话就客气了。柳医生愿意赏脸，是我们的无上荣光。”

“那这样，两位都是冒着危险做事的。如果以后不小心受伤，尽量到广慈医院找我。”

“那就太好了。”

“谢谢。”

“再会！”

“再会！”

两人将柳曦送走。

随即互相对望一眼。若有所思。

“她是日本人？”

“我没这么说。”

“真是没想到。”

“你不用怀疑。”

“老弟，我们的职业相差无几。就不要说外行话了。你既然判断出她是日本人，何必隐瞒？”

“我这不是不希望节外生枝嘛！”

“也好。我们心照不宣就可以了。我刚才还以为是她抢走你的保险箱呢！”

“不是她。劫匪不是日本人。”

“这才是最麻烦的。有一个名字叫做孟德会。听说过吗？”

“曹孟德听说过。孟德之风也听说过。”

“孟德之风，你说到点子上了。在租界，有一群女人，伪装成年轻漂亮的少妇，专门从事掠夺男人之事。因为她们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美色，就是她们最厉害的武器。所以，男人面对她们，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你老弟……还得修炼一下。”

“我……”

张墉无语。

敢情朱原以为自己是被色迷了。

这种抢夺，往往是趁目标不注意才得手。而美色，则是最常用的手段。

在朱原看来，张墉肯定是看到对方婀娜多姿，风姿绰约，然后放松了警惕。结果被对方得手。否则，你好歹也是力行社的特工，怎么可能轻易的被抢？事后碍于面子，死都不承认。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他也爱莫能助。

“对了，那些洋土怎么样了？”张墉将话题错开。

既然朱原觉得找回保险箱几率很小。正合自己的心意。时间拖得越长越好。

最好是永远都找不回来。让对方背死这个锅。

“三和洋行。”

“什么？”

“全部的货，都在三和洋行。白天那里没什么人。”

“哦？”

张墉目光闪动。

朱原这个家伙，显然是怂恿自己出手啊！

好。去看看。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张墉带人出发。

带足人手，带足武器弹药。从闸北路口进入租界。朱原果然在这里。

“谢谢！”

“晚上不见不散啊！”

“好！”

打个招呼，直接前往提篮桥监狱。

拿出自己的力行社证件。被告知在外面等。半小时以后，几个安南（越南）巡捕带着一个中年人出来。

相貌很普通，看过就忘那种。

想要描述什么特征。没有……

这就是自己要提的人吗？张墉表示，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资料。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会坐牢。又为什么会被首先选中。

他的任务，是将对方带走。然后给对方一个新的身份。理论上，这个人，应该算是他的部下。

嗯，理论上……

“我叫张墉。”

“我奉命将你带出来。”

“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你想要什么掩饰身份？”

张墉直言不讳。

感觉中年人很稳重的样子。似乎不是一般人。

其实都是废话。

能够被李伯齐优先选中的人，会是一般人吗？

中年人也是疑惑的看着他。

两人都沉默。

“我要配一副眼镜。我视力不太好……”

“当然没问题。”

张墉立刻带着对方来到眼镜店。

这个时代配眼镜还是比较贵重的。足足花了十五个大洋。

“谢谢！”

中年人戴上眼镜。

终于是看清楚了张墉的模样。也看清了他的证件。

“自己填！”

张墉将空白的身份资料递给对方。

这种伤脑筋的事情，他确实不在行。对方将资料填好，他回头就去警察署做证件。就算完事。

以后可能都没有什么联系了。这个中年人也不像是能杀日寇的样子。

中年人默默的将表格拿过来。发现没有笔。

张墉也没有带笔。

呵呵，只带枪了。带什么笔。

但是没关系。直接拿出一把大洋。递给中年人。让他去买。

“你自己安排身份。”

“你自己安排住处。”

“你自己安排工作。”

“我什么都不管。”

“要钱的话，你找我。”

张墉言简意赅。

李伯齐的意思，他琢磨不准。

既然琢磨不准，就不想深入插手。以免好心办坏事。

给钱就行了。他刚好不差钱。

如果没钱了，就去抓日谍。多抓日谍，多发横财。美哉。

但是想到情报科背后坑害自己，美美的心情又大打折扣。

恼火。

玛德，想要老子去做卧底？

想坑老子？

呵呵？做梦！

“谢谢！”

中年人拿着大洋去了。

不久以后买笔回来，开始填写身份资料。

名字：石秉道

年龄：45

住址：江汉路，十三弄，芍药里，24号

职业：报商

张墉扫了一眼。疑惑的看着对方。

报商？这是做什么的？

“我自己办了个报纸，叫《社会申闻》，发行量很小，每天只能卖几百份……”

“不亏本吗？”

张墉暗暗皱眉。同时提高警惕。

可别想着从我这里拿钱填补亏空啊！搞实业都是无底洞。填不满的。

我宁愿你去打螺丝……

“勉强保本吧！”石秉道回答，“我们在很多十字路口都有报摊，倒也能卖出去一些。不会全部亏没了。“

“十字路口？都是你的人？”张墉捕捉到了一些什么。

“对。我们自己人。”

“好。我知道了。”

张墉点点头。这是不错的监控网络。

十字路口卖报人。在很多谍战剧里面，都是负责望风的。或者传递消息。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用得上。

“还差一个相片……”

“我能到新时代照相馆去吗？”

“什么新时代照相馆？”

“就在四马路上。”

“四马路……”

张墉想起来了。

就是淮州书店隔壁那个照相馆。

有印象。当时没留意名字。只记得门帘后面有个小姑娘。

心思一动……

“我带你去吧！”

“谢谢！”

“上车！”

张墉招招手。

带着石秉道上车。然后出租界。

朱原还在闸北路口。将他放行。

“柳医生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转告，她晚上很想见到你。”

“知道了。”

“她说有事求你。希望你务必赏光。”

“有事求我？”

“对。她是这么说的。”

“好！”

张墉点点头。

柳曦居然有事求自己？什么情况？

不会是想要拉拢自己吧？

她可能是日谍啊！

呵呵，那样就有好戏看了。

苦恼……

万一她施展美人计……

自己到底是接呢？还是接呢？还是接呢？

“必须到啊！”

“知道了。一定到！”

张墉满口答应。

只要没有其他要紧事，他肯定会到。

既然柳曦有事相求，买单的肯定是她。美女请吃饭，他当然不可能缺席。

哪怕对方是日谍。

日寇男人都该死。但是漂亮的日本女人嘛……

开车。

带着石秉道来到新时代照相馆。

发现旁边的淮州书店依然是一片狼藉，还没有人来收拾。估计方老板是不会回来了。

“这里是……”

“据说是红党分子，下落不明。”

“被逮捕了？”

“没有。应该也没死。单纯下落不明。”

“哦……”

石秉道似乎是随口一问。

张墉也没有在意。带着他来到旁边的照相馆。让他独自进去照相。

不久，拿到相片，派人前往警察署办证。

有力行社特务处的名头，自然是立办即取。当场就将证件办好了。

从此以后，石秉道就是石秉道了。

张墉带着石秉道来到淮州书店的废墟，就在里面谈事情。

“石先生……”

“东家请说。”

“你叫我东家？”

“对。我帮你做事，自然是叫你东家。”

“也行。”

张墉没有拘泥这个。

他需要的是石秉道能够真正做事。

“现在，你要做两件事。第一，发展线人。第二，建立安全屋。”

“需要钱。”

“钱没问题。”

张墉拿出一百大洋给对方。

就是之前击毙王德发获得的奖励。他都没有动过。

其实，他的随身空间里面，还有美元、英镑、金条、银票什么的。但是暂时不能给石秉道。

石秉道是李伯齐挑选出来的。万一他报告李伯齐呢？

无论李伯齐对自己多好。这个秘密，都是绝对不可能告诉对方的。任何人都不能告诉。

“知道了。给我三天时间，我都能办妥。”

“好！”

张墉点点头。

带着其他人离开。继续前往租界。

还得去找王德岭。晚上还得约饭。

以前，是前者比后者重要。忙着抓日谍，他可以不吃饭。但是现在，后者比前者重要。

再也不会那么傻。

自己抓了那么多日谍，缴获了那么多财富，上贡那么多，背后还有人想坑自己。特娘的，老子还那么积极做什么？抓到日谍，缴获到的资产，也懒得上缴了。找个办法，全部私吞了。最多给李伯齐留一点。其他人，毛线都没有。

尤其是情报科的人，让他们喝西北风。

一边拿着老子的钱，一边背后坑老子。真的以为老子是泥捏的啊！

继续从闸北进入租界。

发现朱原不在了。换人了。栗元青在。

内心咕嘟一下。

得，可能没那么顺利了。

这个栗元青，脸色不太好，估计没那么容易沟通。

果然，栗元青朝他摆手，示意他下车。

张墉只好下车。拍拍身上的衣服，挺直身躯，向栗元青走过去。

暗暗疑惑，这个家伙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