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坐在主位。
我惊喜极了，赶忙理了理衣服，那是我专门穿的他从前最喜欢的老式包衣。
「天呐，沈大少，这不会就是你那个未婚妻？看样子就是封建社会的渣滓，如今谁家小姐还穿包衣。」
「是啊，那衣服都是泛了黄的吧，真脏，怎么配得上沈少爷。」
牌桌上的人窃窃私语，我有些手足无措，我期待的看着沈裴安。
他从前只会护着我，可我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眉头皱起。
我知道，那是一种嫌弃。
我苦笑着，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
这时慕容雪从门外走进来，浅粉的丝绸旗袍，高开叉的设计，所有人的眼光看去。
沈裴安就那样路过我，把慕容雪抱进怀里：「知知，你也看见了，你现在如此丑陋，如何配做我的夫人。」
他要我做姨太太，甚至跪在地上替未来沈家主母擦鞋。
……
是，我不配。
我把牌桌掀了，他说他最喜欢我乖，他说他最喜欢我保守。
是他先变了的，所以我不后悔。
嫁给陆止，是我最好的结局。
十根小黄鱼，足够我和姆妈过活十年。
陆止坐上汽车，目光不舍得看着我，可我回应不了他的热烈。
只能解了阿爸留给我的玉佩。
「战场上刀剑无眼，江知只愿督军平安归来。」
……
3
我是坐着督军府的汽车回来的，身上披着陆止的黑色披风。
汽车停下，姆妈就在门口站着。
「知知，是不是裴安送你回来的？」
说着，姆妈就要向车里看过去。
她手上还摸索着我身上男式的披风，姆妈期待着，可沈裴安不在车上。
我神情复杂，却还是只能说实话。
「姆妈，我不嫁给沈裴安了。」
「出国三年，他大抵是眼光变了，看不上我了，我们搬家吧。」
听到搬家，姆妈的眼睛立刻慌了，她舍不得如今的房子我知道，可这是沈家的。
家道中落那年，阿爸抑郁而终。
我和姆妈找了个小院子，可我们刚搬过去，沈裴安就来差人搬家。
他握着我的手，满眼都是心疼。
「知知，你从小娇养着长大，只能住大宅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同沈伯伯求了
民国十三年，家道中落。
我不嫁人，姆妈就要变卖自己的嫁妆。
这时沈裴安从国外回来，我以为他要娶我了。
那天，他坐在红灯厅里，手上搂着的是我的表妹慕容雪。
「知知，你没留过学，眼界已经不与我匹配，只要你同意雪儿做夫人，我就立刻娶你做姨太太。」
沈裴安轻蔑的开口，他看不起我。
我拒绝，他便要收了姆妈最后的铺子，要我们一家冻死在这个冬天。
心碎之际，我转头去了大帅府。
「督军，江知愿意跟着您回奉天。」
1
三年前，我替陆止挡了一枪。
他说他欠我一条命。
我去了大帅府，陆止就坐在高位，把玩着手里的新式勃朗宁。
「想好了，不要你的小情郎了？」
陆止轻蔑的开口，脸上尽是不悦。
三年前家道中落，他给过我一条路，那就是做他的夫人。
我拒绝了，只等着沈裴安回来。
可如今，情郎喝了洋墨水，看不上我了。
我擦了脸上的湿漉漉的泪痕，牵强的笑着。
「督军，江知愿意跟着你回奉天，做姨太太也行。」
我低头重复着，都是做姨太太的，起码嫁给陆止，是我心甘情愿的，不会伤心。
没想到陆止听了，他立刻从高位下来，一把拉我进怀，甚至还红了眼眶。
「老子终于等到了。」他如此说，接着新式勃朗宁手枪被他塞进我手里。
「这枪北平也只有这一把，以后谁欺负你，你就拿他崩了谁！」
仿佛是怕我不懂，他接着开口。
「江知，这北平的事老子都知道，你若是想宰了那个沈裴安，你只需要发话。」
他心情极好得看我，可我没来得及反应。
2
这时副官冲进来，皖南暴动，陆止要走了。
他没来得及多说，只狠狠亲了我的额头，把他的帽徽放进我的手心。
「给太太拿十根小黄鱼。」
「等老子打了胜仗，带你回奉天。」
「拜天地，告祖宗，我陆止有夫人了。」
陆止的声音低哑，他真诚的看我，热烈的我有些招架不住。
可我执着在等的人，却如何对我呢。
眼泪滑落，回想起今日我去红灯厅谈婚事，一进包厢，便看到沈
砰的一声，打穿了他的胳膊。
血流出来时，沈裴安疼的趴在塌上。
「江知，你放肆！」
「你再过来，我杀了你。」
我发狠的看着他，沈裴安好像突然怕了。
他捂着胳膊，退后。
「江知，你不从我。我就要报警抓你，你姆妈没了你还能不能活？」
「姆妈？」
我笑着流泪，是姆妈不要我的。
我被抓进警察局时，姆妈就在边上哭。
「江知，你何苦呢？」
我没看她，我以为凭着沈裴安的势力。
我等不到陆止回来了。
可只用刑到第三天，警察局长就跪在了我的脚边。
「江、江小姐，你和督军什么关系。」
「怎么督军就把大炮架在了警察局门口呢？！」

，脸立刻黑了下来，他不满的看着我。
仿佛这一切都是我逼的。
「我不嫁。」
我冷声开口，不只是失望，如今是恶心极了。
我从怀里拿出一根小黄鱼，明晃晃的金条现世，围在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沈裴安，旧爱如尘新欢拥，可笑我为痴心人，这是三年租金，此后我不欠你的了。」
我只留下这一句话，把小黄鱼扔在地上。
小厮蜂拥而上，都想抢头功。
可沈裴安没看那小黄鱼一眼，他只盯着我。
「江知，你当真不嫁给我？！」
沈裴安的声音强压着愤怒，还牵强的笑着，「知知，别闹了，是不是在红灯厅我让你给雪儿擦鞋你气了我，可那本就是你犯错罢了。」
我犯错？！
那就是慕容雪诚信把咖啡倒在我身上，我反推回去就是我的错了。
还真是失望透顶，我关上大门，门缝里透出沈裴安的惊愕。
「江知，你别后悔！」
沈裴安威胁我，他咬着牙，仿佛恨到了极点。
这是我第一次失了他的面子。
人群窜动，我给了租金，他也不能再动牌匾。
6
第二天，姆妈老毛病犯了，躺床上一下都起不来。
「知知，做妾又如何，姆妈看着裴安心里还有你——」
她不断咳嗽着，要是平常我会心疼。
可如今我还是顶了回去。
「姆妈，你别想了。」
「您只需要听我的，我给您出去找药。」
沈裴安的心里早就没了我，他看不上我，却还要假惺惺。
我从后门出去，躲过了沈裴安的人。
我想去买些参片，可全北平的药房都不接待我。
原来他在这等着我，他想要逼死我，逼死姆妈。
我气愤的握拳，那就上山。
总得认得药材，我可以自己去采。
我从山上下来，衣服被划破，只找到了几株人参苗。
怕姆妈担心，我去成衣铺子换了一身浅蓝色旗袍。
那也是我第一次穿。
可原本的好心情，从我一进门，看见沈裴安时就全都熄灭。
姆妈把我拉在一旁。
「知知，只是一顿饭，了却姆妈的心愿，毕竟我们真的叨扰了沈家三年。」
「那谁去体谅我呢？沈裴安对外告诉北平所
有药铺，都不许给我药材。」
「姆妈，你知道今日我如何在地上爬才找到的这些人参苗吗？」
眼泪滑落，为什么没一个人愿意替我思索呢？
7
餐桌上，我只坐着，我对姆妈妥协了。
我不来，姆妈便要自杀。
我坐在一旁，没看沈裴安此刻火热的眼神。
「知知，你穿这身蓝色旗袍真美。」
我不接话，沈裴安也不恼，他笑了笑，声音带着诱哄。
「你不愿做姨太太，那做平妻如何，知知我对你还是有心的。」
他认真的说，慕容雪也开口，「是啊姐姐，要不是我肚子里有沈家长子，雪儿愿意把主母位置给你。」
慕容雪把她带来的洋酒倒进杯子，沈裴安也替我加菜。
「这是我烧的白灼菜心，我会对你好的，就像从前一样。」
他们在讨好我，可我并不信他，也不相信他们拿来的东西。
这时姆妈端上最后一道菜，我吃了两口，代表也参加了这饭局。
「沈少爷还是另娶她人吧，我心里有了别人。」
我想站起来离场，可身体渐渐发晕发烫。
姆妈的声音哽咽：「知知，你乖些，不疼。」
我震惊的看过去：「姆妈，你给我下药！」
为什么偏偏是你？
8
慕容雪笑着，随后要拉着姆妈离开。
「姨母，今夜过后，您就等着在这个宅子养老吧。」
姆妈纠结的看我，随后眼神又定了定。
「知知，嫁到沈府能保你一生荣华的。」
我强压着心里的愤怒，失望不甘。
「姆妈，今日你若是走，母女情分便断了。」
我死死盯着姆妈的犹豫，这时沈裴安的手伸了过来。
「知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不算越界，外国也有很多先行房再结婚的先例。」
「畜牲。」
我咬牙骂出口。
姆妈还是走了。
9
沈裴安把我抱进屋子里，他看着我已经打包好的东西满脸都是愠怒。
「你当真要同我恩断义绝。」
我身子发热，身体告诉我此刻沈裴安就是我的解药，可脑子里不断重复着。
「江知，若是今夜从了，你的一辈子便完了。」
所以沈裴安气愤的吻上来时，我从枕头下摸出了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