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只能把这个电话打给桑胤衡。

她本来想打给小关和小贺，但想一想都不合适。

如果要打官司的话，那也只有桑胤衡能帮他她。

以前她是桑胤衡的助理的时候，她身边全都是笑脸。

每个达官贵人都拍着胸脯跟她说：“南特助，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来找我，一个电话，必效犬马之劳。”

他们不是看她的面子，而是看桑胤衡。

离开了桑胤衡，她什么都不是。

桑胤衡的电话很难打，她等了许久，终于接了。

电话已接通，南枫赶紧说：“因为庄泽明的事，我现在在警察局。”

话说完，对方的电话就挂断了。

如果不是她听见电话中的呼吸声，都以为刚才在跟空气说话。

她不知道桑胤恒会不会来，按道理说，他们已经恩断义绝了。

她跟警察苦笑一下：“我打给律师吧，律师来保释我可以吗？”

律师的电话还没有打通，桑胤衡竟然来了。

她带来了律师，律师帮她办了手续，她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站在警察局的门口，南枫由衷地对桑胤衡说：“谢谢你，桑先生，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人，不然也不会打扰你。”

桑胤衡侧身对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吸了一口。

刚好一阵风吹来，吹散了浓烈的烟味。

律师知趣的先告辞走了，桑胤衡就这样默默地吸了大半支烟，还剩下长长的一截的时候，他就掐断了丢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南枫：“你欠我这个人情怎么还？一夜还是两夜？”

“那如果我还想请桑先生把方律师借给我用一下呢？”

南枫低着头，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遮住了她巴掌一般大的小脸。

桑胤衡忽然捏住了她的肩膀，疼痛使她不得已抬起头来。

夜色浓重，但他们都互相看不清楚彼此眼中的情绪。

南枫想笑，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来。

桑胤衡似乎思考了片刻：“从现在开始，你想从我身上获取任何东西，都要拿你拥有的来交换。”

“比如？”

桑胤衡的目光顺着她修长的脖子往胸口滑过去：“你觉得你还有什么？”

也就是说她只剩下这个身体。

桑胤衡的手从她的肩膀上忽然落到她的手腕上，然后紧紧扣住，就拽着她往车边走去。

他几乎是残暴的将她推上了车，南枫还没来得及反应，桑胤衡就压上来了。

他们从来没有试过在车上，桑胤衡是一个很有忍耐力的人，他就是再迫切，也不会在车上这样狭小的空间里。

南枫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挣扎间衣服也被他解的七零八落。

以前在床上桑胤衡从来不勉强她，在这方面他简直就是一个君子。

但今晚他仿佛变成了一头野兽。

南枫知道桑胤衡是带着发泄的怒气的，在她的衣服快被扯光的时候，她用力护住了下面仅存的布料。

“桑胤衡。”南枫喘息着，用几乎祈求的语气：“我刚做完手术，医生说一个月之内不能同房。”

头顶上漂浮着他阴森森的声音：“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桑胤衡没有应南枫这句话。

她尴尬地站着，直到桑胤衡的电话叮的一声响。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方之璇发来的微信。

她说：“胤衡，刚才伯母不太舒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在你家了，伯母现在已经没有大碍，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看完了，把手机又放回口袋。

再抬起头，南枫还站在原处。

浅紫色底小碎花的连衣裙很显身材，像一支玲珑的花瓶。

安辛丑今晚就对着这支美丽的花瓶流了一晚上口水。

他和安辛丑赌的当然不是一顿饭。

赌的是安辛丑一直觊觎他的一辆绝版老爷车。

桑胤衡自以为他了解南枫，今晚忽然惊觉，原来并没那么了解。

忽然想起他妈妈不经意说过的一句话。

“南特助有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太聪明的女人，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他沉默片刻，抬起头，毫无情绪地向她摇了摇，就像是赶走一条拦路的狗。

“你走吧。”

南枫如临大赦，连再见都没说就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手握到了门把手，桑胤衡忽然又在她背后说。

“如果你很想爬安辛丑的床，我可以给你创造机会。”

冰凉的门把手硌到了她的掌心，但转过头来的时候，她仍然在微笑：“安少有没有女朋友？小三我可不做。”

相隔太远了，总统套房也太大。

桑胤衡的笑容都看的不怎么真切。

“现在做情人，要求都这么多了吗？”

南枫还是笑，笑的腮帮子都痛了：“如果没事了的话，我先走了桑先生。”

她走出了房间，关上门。

浑身都是软的，她在走廊的墙上靠了一会，冷气透过墙壁侵袭着她的全身。

这时，那个服务生急急忙忙地过来了。

看到了南枫先愣了一下：“小姐...”

“不用敲门了。”南枫从墙壁上直起身体，勉强跟他笑笑：“谢了。”

“那小费...”服务生有点犹豫。

“给你了。”南枫拍拍他的肩膀：“给你的，不会拿回来的。”

她匆匆走进电梯，按了一层。

这时，她接到了桑胤衡的微信。

他发来四个字：“你被炒了。”

南枫握着手机，发了半天愣。

她原先以为自己应该在寰宇干不久，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扫地出门。

桑胤衡这是误会了，他以为她是来爬安辛丑的床的。

如果她现在转回去解释，能不能换回她的工作？

她的手都伸出去准备按电梯了，又缩了回来。

算了吧，解释什么？

反正，长痛短痛，都会痛。

伸头缩头，都会一刀。

南枫快步走出电梯，上了自己的车。

开车之前，她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自嘲地笑笑。

这时，妈妈打电话来。

她调整了下呼吸，语气尽量轻快地接通：“喂，妈。”

“小枫，小山要放假了，他能不能在你这住段时间？家里乱成这样，我还得去医院你照顾他，可小山要回来，我也不能不让他回来..”

“我知道了，小山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南枫现在的状况。

她坐在医生的办公桌前低着头，仔细回忆了一番。

也许是有一次桑胤衡半夜过来，家里刚好没有那个了，也没有药。

本来她第二天准备去买药吃，结果那天特别忙，一忙就给忘了。

没想到，一击即中。

前几天她刷虐心小视频，十个有八个都是女主和男友分手后发现怀孕。

她要更惨一点，她连桑胤衡的女友都算不上，拿不上台面的。

现在连老套的八点档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

“孩子留不留？”医生的话打断了南枫的思绪。

她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年轻的女医生。

留还是不留，这是个问题。

如果留的话，她怎么留？

肯定是不能跟桑胤衡说，他不久之后就要和方之璇结婚了。

她再不要脸也做不出来用孩子拴住桑胤衡的事。

再说，也许根本就栓不住。

不跟桑胤衡说，她一个人生下来养大吗？

她现在已经乱糟糟了，妈妈要管，小山要管，还要管那个赌鬼。

南枫做事向来果断，很少犹犹豫豫的。

她迟疑了几秒钟：“我再考虑考虑。”

“人工流产手术建议在胎儿五十天之内做，对身体伤害最少。”年轻女医生的声音冷冰冰的。

南枫点点头，道了句谢，拿着检查单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头重脚轻地走出医院，顺着路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

这大约是她的人生低谷吧。

失业，欠债，又怀孕。

上有老，肚子里还有个小。

何去何从，就像这十字路口，南枫站在斑马线上，忽然失去了方向，不辨西东。

财务公司打电话来，让她去还第一期的债务。

三百万分三期，半个月内还清。

她去财务公司还了第一期，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下一期在五天后，她该从哪再找一百万？

从财务公司走出来，她的兜里快比脸还干净了。

小贺给她发微信，说她们秘书室的几个人想给她办一个欢送宴，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人走还没有茶凉，也是难得。

南枫拔凉拔凉的心热乎了一下。

她毕竟是被桑胤衡辞退的，缘由也不算好听，但她们不避嫌，还要请她吃饭，这就是情谊。

她回了一个字：“好。”

随后小贺就把地址发过来了。

她回家收拾了一下，就准备换件衣服出门。

收拾她从公司带回来的东西的时候，一个首饰盒映入眼帘。

打开来，里面是一套贵重的首饰。

前几天桑胤衡才送的，不知道算不算分手礼物。

她轻轻抚摸着那些璀璨的宝石，如果拿到靠谱的典当行，估计百十来万差不多。

她想起小贺的姐夫好像是开典当行的，还挺正规的。

她想了想，就把首饰盒塞进了包里。

桑胤衡送给她不少首饰，她几乎一件没留，缺钱的时候都卖掉了。

卖了也好，不留念想。

她给小山留了点钱，让他晚上自己去买点东西吃。

他没要，说身上还有钱。

小山懂事，南枫想自己再咬咬牙挺两年，小山大学毕业了，就算熬出头了。


方之璇端着一杯热巧克力走进办公室，看到的是桑胤衡半蹲在南枫身边，而他的手放在南枫的小腹上。

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桑胤衡，是完全陌生的。

他看着南枫的目光，甚至能用温柔来形容。

她顿了顿，就端着巧克力过去了。

“胤衡，热巧克力。”

桑胤衡接过杯子：“喝点热的。”

南枫其实不想喝，可方之璇就站在一边，她不敢和桑胤衡拉扯。

她用力扶着沙发起来，接过了热巧克力，故作轻松地说：“我没事了，刚才就有点岔气，现在好了。”

她喝了一口，腻的难受，就放在了茶几上，赶紧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你确定...”桑胤衡看看她。

“我真的没事了。”南枫笑的没心没肺的：“谢谢桑先生，到底是我的老东家，人情味还是有的，下次我要饭要到您门口，记得给口吃的就行了。”

南枫笑着跟方之璇点点头，就急急忙忙走出了办公室。

小关她们一窝蜂围过来：“南助，找到了没？找到了没？”

“找到了。”南枫点点头：“所有的资料我都标注过了，放在资料室，下次别乱放了。”

“好，南助，你脸色好难看。”

“没事。”

“对了南助，明天荷兰来人，上次都是你接待的，酒店订哪里，餐厅订哪里，荷兰人特别挑剔...”

“我稍后把酒店和餐厅名字发给你。”南枫实在是支撑不住，扶着墙壁慢慢往前走：“其实这些我都在工作记录里有写，你们有空去翻翻。”

“南助，没有你真的不行。”小贺她们送她到电梯门口：“这几天都一团糟，我们都没办法胜任你的位置，除非再招。”

“那就再招吧。”南枫走进电梯，跟她们挥挥手：“有什么事电话说。”

电梯门合上，她靠在电梯轿厢里，绞痛像条蛇，在她的小腹里盘旋蜿蜒挣扎，没完没了。

电梯到了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她捂着肚子慢慢往车子那里走。

这时手机叮的一声来了一条短信，她拿出来看看，到了一笔账，一百八十万。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账了，解了南枫燃眉之急。

她颤抖着手给小贺发了两个字：“谢谢。”

本来想说改天请她吃饭的，但现在实在是疼的受不了，好不容易找到车子，拉开车门爬上去，已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了。

她倒在驾驶室里半天都没动弹，连发动汽车的力气都没了。

她半闭着眼睛就这么躺着，心想实在不行叫个代驾。

忽然这时，她的车门被拉开了。

她回头一看，桑胤衡站在车门外面。

“你这样子怎么开车？”他弯腰将南枫抱到了后座，让她躺在上面，然后坐进了驾驶室：“去医院？”

南枫摇头：“不用，回家躺躺就行。”

“嗯。”他发动了汽车：“你往里面躺躺，别掉下来了。”

南枫本来想问方之璇呢，难道他把方之璇一个人留在他办公室了？

这样好像不妥。

她一个白丁，实在不想树敌了，而且是方之璇这样的富家千金。

她得罪不起。


这个巴掌，震得南枫的虎口都疼。

她这个人，做什么事都会交代的清清楚楚。

“方之锦，这个耳光是还给你上次在寰宇打我的那个。”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现在这个呢，是教训你在桑胤衡面前诬陷我。”

说着，她就抬手，又狠狠摑了方之锦另一边脸一巴掌。

所有人，包括方之锦都没想到南枫还会打她第二巴掌。

脸颊上火辣辣地痛，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好像南枫的指甲划破了她的脸，她摸到了一点点血。

方之锦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南枫！谁给你的胆子！”

“以前我是寰宇的人，现在我不是了，天王老子打我，我也会还击，还有这个钱，我那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说我不要，你在桑胤衡前造谣。”南枫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这笔账，不是一个巴掌就能算的，方之锦，这个梁子我们结下了！”

方之锦莫名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为何，眼前的南枫瘦瘦高高，还有点虚弱，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刮倒。

可是她掷地有声，眼神坚定，气场在气势也在。

就算方之锦知道南枫的背景，是她看不上眼的草根。

但她对此刻的南枫，居然有了点畏惧感。

方之锦咬着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她含着金调羹出生的人，飞扬跋扈惯了，谁看到她不点头哈腰，现在这个女人敢打她。

“南枫。”她气的指着南枫鼻尖的手指都发抖：“你这个贱人，小三，你不过是人家的玩物...”

“方之锦，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和桑胤衡在一起的时候，是在他和你姐姐准备结婚之前，不管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也在前，你姐姐在后，我不是小三，我也不亏欠你们的。”南枫拉好手提袋的拉链。

她今天穿了高跟鞋，而她本来就比方之锦高，气魄上更是压她一头。

“方之锦，我和桑胤衡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警告你也别在背后搞小动作，如果你惹我，我会弄死你。”

她说完了，转身就走。

方之锦睁大眼睛，看着南枫窈窕曼妙的身影走到门口，她这才气急败坏地尖叫：“你们都是傻的吗？都是白痴吗？还不报警！还不叫保安！快！”

众人这才手忙脚乱地打电话，可南枫已经走出了会议室。

等保安来了，南枫都驾车开出了他们公司的停车场。

她一路疾驰，一直把车开到靠近市郊的湖边才停下来。

中午时分，天很热，没有人。

她从车里下来，在一棵树下坐下来。

草叶尖尖的，有点扎人。

她从口袋里掏出桑胤衡给她的支票，轻轻地撕成两半。

然后撕成很小很小的碎片，碎的像是去年冬天的初雪，她用力扬起，碎纸片在空中飘飘洒洒。

有的落在草地上，有的飘在了湖面上。

然后，她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裙子里。

她和桑胤衡在一起三年，收了他很多东西和钱。

她在桑胤衡面前表现的一点都不清高。

甚至像个财迷。

但这个钱，她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