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
周振英是区政府的小科长,两次生孩子,单位里都是给了陪产假的,可他不是在单位加班就是去他爸妈家帮忙,让我一个人呆在医院里,连个签字的人都没有。
月子里就更别说了,他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把喜欢将一些半大的孩子带到家里,说是要利用业余时间给他们补课。天知道,他也只是个中专毕业,不过是想博个名声。但他没想想这让我不但要顾孩子还要伺候他们。
孩子出生,家里开销大了,可他仍像之前一样将大部分工资都孝敬给了爹娘,美名其曰以前家里苦,现在要让老人过的舒心点。
可他从来不想想我们的日子怎么过,我只能想办法省钱,不能苦孩子,不能苦了他,那就从自己身上一点点扣。
明明也是正当俏的年纪,却将自己熬成了个黄脸婆。
但就这样却还是不得消停,周振英的父母既偏心又重男轻女,他们喜欢小儿子,不但一个劲得补贴他们,更是变着法得作践我和女儿。
为了占便宜还要将小叔的两个儿子塞到我家里来养。
本来手里就紧,我拼了命的反抗,可周振英不仅不和我一条心还说我一点当大嫂的担当都没有。
这次我没有妥协,最后以离婚相威胁才让事情不了了之。
自此周振英便恨上了我,再往后的几十年里他不仅每每提到这事就对我发脾气,更是明目张胆的补贴父母。
我忍耐着。
他们说婚姻就是这样,哪家每本难念的经。
他们说周振英工作体面,不抽烟不喝酒已经是好男人了。
他们说他这样也是好心孝顺的原因,让我体谅,让我忍耐。
到了最后他们说为了孩子。
于是我越来越沉默,到了最后连自己的声音都没了。
一直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我想这次终于可以结束了。
我刚想提了离婚,周振英就患上了绝症。
我又一次退却了,我怕了,怕他们又说一辈子的夫妻难道临了了还要散了?何况在这种特殊时期,我张云要做个抛弃生病丈夫的小人?
再一次,我忍下来。
熬了两年,周振英要死了,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感谢我这么多年的付出,问我下一辈子还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他已经瘦的不见人形,浑身插满了管子,整个人行将就木。
他等待着我的回答,眼里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期待。
可哪怕只要一句就能让他安心离开这个世界,只要骗骗他就好,我也说不出来。
只因为我觉得一旦我答应,下辈子我就还得困在这个牢笼里。
我的嘴张了又张,话语在喉间打着滚。
说谎吧!说谎吧!
心里默念无数遍,最后耳边响起的却还是“我不愿意。”
仪器骤响,尖锐的刺耳的和那些指责混合在一起。
记忆的最后,我被女儿拉出了病房,然后我又重来了一次。
我很可惜这事没在结婚前,又很庆幸还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