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你还有脸回来！滚回去！滚！”
邹凯宁低着头不敢还嘴。
他跟秋棠在一起的时候，家里本来想着年轻人，爱得快散得也快。
没想到邹凯宁这段感情，痴恋了五年。
一个多月前邹凯宁决心跟秋棠结婚，邹父妥协，希望两个人回南山发展，
并答应动用关系，把秋棠的工作安排进南山最好的医院。
可是秋棠拒绝得很干脆，以工作忙为理由，连到南山办场婚礼都不肯。
邹家在南山的亲朋好友，早就等着喝邹凯宁的喜酒了，不办怎么行？
为此，邹凯宁跟秋棠发生了争吵，与其说争吵，不如说是邹凯宁一个人的怒火，秋棠全程都是淡淡的，只说不同意，只说邹凯宁不能理解一下她工作的特殊性，只说他在无理取闹。
其实邹凯宁知道，是因为陈杰晋升的原因，最后，他还是妥协了，像以往每次那样。
为此，邹父暴怒，发誓要与邹凯宁断绝父子关系。
看着突然回来的邹凯宁，邹父气得手抖，指着床上的病人继续说：“你奶奶听说你不回来办婚礼，气得当时就晕倒了。刚脱离生命危险，你又回来干什么？要把我们折腾死？”
邹凯宁猛地转过头，看向病床上，只露出花白头发的病人，是他的奶奶？
他冲过去，邹奶奶已经被吵醒，隔着氧气罩对他笑。
邹凯宁和白梦婷是邹奶奶带大的，
那时候两家的家长都在忙于事业扩张。
“对不起，奶奶，怎么不告诉我……”邹凯宁一张嘴就哽咽住。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还不是陪你那个女朋友不肯回来！这几年，你奶奶每次住院，都是梦婷飞回来守着，哼！你这个亲孙子，反倒给别人当孙子去了！”
邹凯宁对白梦婷投去感激的目光，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这五年，他已经全然将这个退出他生命的女人淡忘，她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为他做了这么多。
邹奶奶张张嘴，邹凯宁赶忙凑过去，隔着氧气面罩，她声音很小，人又虚弱：“奶奶去，你等等奶奶，奶奶去……婚礼……”
邹凯宁拼命地摇头，两只手紧紧地握住邹奶奶干枯的手：“奶奶，我就在南山结婚，我哪也不去了，我就在这陪你……”
“在南山结婚我也不去！就你那个目无尊长的女朋友，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邹父冷哼了一声，丝毫不想原谅他这个忤逆不孝的儿子。
“我跟秋棠已经分手了！”邹凯宁急切地转身解释：
“我是要跟梦婷结婚，在南山结婚……”邹凯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白梦婷从挎包里掏出了她跟邹凯宁的结婚证。
啪！
邹父一巴掌就打在了邹凯宁的后脑勺上：“梦婷都被你带坏了！叔叔知道，肯定是他逼你跟他一起骗我们的……我们邹家没有福气啊！”
“叔叔！你快别打凯宁哥了，这个结婚证是真的。”
…………
“你到底要什么！”邹凯宁不想听他诉苦，但语气尽量放柔和，多一分钟，他的女儿就多一分钟危险。
“我要钱！给我一个亿，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一个亿对你来说小意思！换你女儿和秋棠两条人命，值得吧！”
“这么多钱我跟银行调动需要时间！”
“好，我给你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我还看不到钱，就先杀了你的旧情人，哈哈哈！”陈杰疯了一般放声大笑，挂断了电话。
白梦婷已经倒在邹凯宁怀里哭的几近晕倒，邹凯宁的手攥得太紧，手心都在滴血。
他迅速调配资金，警察也很快赶来展开了调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邹凯宁和白梦婷来说都像被凌迟。
一个小时后，陈杰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准备得怎么样了？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让我听听我女儿的声音！警告你别伤害她，不然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邹凯宁竭力拖延时间。
“好好好，小公主跟你爸爸说话！”
电话里云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邹凯宁心都揪在一起，还得继续拖延时间方便警察追踪：“我怎么给你？这么大一笔钱，我打到你卡里？”
“你当我坐牢坐傻了？当然是换成比特币，我待会儿给你发一个账号，转到这里，别耍花样！你敢报警，我就直播让你看你女儿怎么死的！要不要听听你老情人的声音啊？这娘儿们居然还是这么白！”陈杰在电话里忘乎所以地淫笑。
邹凯宁疾呼：“你敢在我女儿面前，我要了你的命！”
邹凯宁愤怒，陈杰反而哈哈大笑：“你看，你的旧情人心里只有他女儿呢！放心，这个婊子就算是个天仙，被她搞成这样，我看着她也没兴趣！”
电话挂断，邹凯宁紧张地盯着警察，警察点了点头，追踪到了！
武警迅速包围了郊区的一个废旧工厂，冲进去的时候陈杰正焦急地踱步，拿着手机，准备再次给邹凯宁打电话。
邹凯宁在警察身后，克制住想要扑过去护住他女儿的冲动。
陈杰看到举着枪的警察暴跳如雷：“我看你是不想要你女儿的命了！好好好，那就同归于尽！”
他说话间，拽开身上的衣服，露出了腰间别着的自制炸药！
邹凯宁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别，我给你钱，我马上给你转！”手里的手机哆哆嗦嗦的按不出去。
武警当机立断开枪，但还是被陈杰先点燃了引线。
千钧一发之际，秋棠扑了过去，用身体紧紧护住了云朵。
哐！
陈杰自制的炸弹威力有限，仍然让前面一片火光。
邹凯宁疯了一样冲进去，扒开了秋棠，抱起云朵反复的检查，她被吓晕了过去，身体上没有任何伤口。
而护住她的秋棠后背已经烧焦了，出气多进气少，处在弥留之际。
“真好……欠……你的……都还……了……”她吃力地说出这句话，伸出手还想摸摸云朵的头发，还没等摸到，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又是一年清明时，云朵坐在干妈的坟前，手边放着她最爱的百合花。
她一棵一棵拔着杂草，拼凑着从大人那里听来的传闻。
听说，干妈是个很厉害的医学教授，
听说，她是干妈接生的，
听说，干妈是为了救她才死的。
可是，她也听太奶奶说过，干妈以前是很爱自己的爸爸。
但是爸爸只爱妈妈，云朵自顾自地点点头。
起身，对着秋棠的坟磕了三个头。
她对她的印象很模糊，依稀记得她们一起吃过巧克力。
云朵想，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得比其他人更精彩，这就是她干妈秋棠最想看到的！
至于大人的情感纠葛，
管他的呢！
………………
这不可能！一定是为了气她，一定是被邹家父母胁迫！
秋棠慌张地订了最早去南山的飞机，
临行前又折回家，取出那件修复好的婚纱。
她要穿着那件婚纱在他面前，说不定邹凯宁就是在等她，等她这个新娘。
一切都会如初的，一定会……
婚礼进行曲响起，邹凯宁站在礼堂的这一端，看着白梦婷被白父牵着手缓缓向自己走来。
邹白两家的家长，都怀疑两人仓促的结婚证是因为白梦婷未婚先孕，虽然两人极力否认，也挡不住两家家长争分夺秒的办婚礼。
婚礼虽然仓促，却很奢华。
梦婷真美，邹凯宁不自觉地咧开嘴傻笑。
邹凯宁看着彼此手中的婚戒，听着主持人的询问，他愿意吗？无论贫穷、富贵……
“我愿意！”他低下头，所有人都等着他再次亲吻这个娇羞的姑娘，礼堂的大门却被推开了。
秋棠穿着那件曾经染了血的婚纱飞奔进来：“我不同意！”
“凯宁！我不相信你会这么轻易就放弃我们的感情，你看看我，你看看我身上这件婚纱，是你亲自跟设计师修改的啊！你忘了吗，你说你会永远爱我啊！”秋棠步步紧逼，眼看就要走上台。
她身上的婚纱有明显修复的痕迹，秋棠相信，他们的感情也一样可以修复。
白梦婷的手想要挣脱邹凯宁冲过去，被邹凯宁挡在了身后。
这是他的事儿，不能让妻子冲锋陷阵让人诟病，她为他受的委屈够多了。
“我们早就分手了，你如果是来参加我跟梦婷的婚礼，我们欢迎，如果是来捣乱的，就请你滚出去！”
几个相熟的朋友也上前试图把秋棠带走。
秋棠却一直在挣扎：“我知道错了，凯宁！你不就是因为我拍的那段视频吗？我已经跟院方交涉，要求下架了，再也没人看得到了，我以后保证不会再犯， 我们和好吧。我知道你还爱我，凯宁，你说过一直会爱我的……”
秋棠疯狂地想从朋友的桎梏中钻出来，头磕到礼台的大理石角，很快渗出血。
邹凯宁从前不舍得秋棠受一点委屈，她没想到，不到一个月，邹凯宁竟然连她受伤也不在乎。
其实邹凯宁从朋友那听说了，最近秋棠请了年假，四处找他。
“你男朋友，在车祸的当下死了！我也很同情你，但是你在危险来临护着的是另外一个男人，这不是你早就做好了的选择吗？”
邹凯宁尽量说得隐晦，干脆让别人当这个女人是一个疯子吧，这样也好对白家邹家的观礼亲朋交代。
秋棠是听懂了，她还想解释，还想冲过去，刚挣扎着站起来，两眼一黑，晕倒在拦着她的保安身上。
邹凯宁别过脸示意司仪继续下面的流程，白梦婷的手有点颤抖：“她好像晕倒了，不要紧吗？”
邹凯宁以为秋棠晕倒是磕到头导致的，安抚地捏了捏白梦婷的手。
婚礼顺利进行，白梦婷正挽着他的胳膊，微笑着去每个桌敬酒。
送秋棠去医院的朋友打来电话，电话里的内容，让邹凯宁和白梦婷都瞬间变了脸色。
他说：
秋棠怀孕了！
…………
“我飞了7个小时，是真的来跟你结婚的……但是如果你现在后悔……”白梦婷从地板上坐起来，洒脱地甩了甩长发，决定权扔还给邹凯宁。
“对不起，对不起……”邹凯宁慌乱地道着歉，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没关系！我们明天再去民政局看看能不能撤销，毕竟都喝多了嘛！如果离婚的话得等一个月冷静期！”白梦婷看起来毫不在意，脸却转向了门外，不让邹凯宁看她。
邹凯宁觉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点落寞：“我早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可还是心存侥幸……”
看来这几年被疯狂催婚的不止自己。
也对，梦婷这年纪，白叔叔肯定也塞了不少相亲对象给她。
看着手里红的刺眼的结婚证，再看到床头柜上跟秋棠的合照，邹凯宁升起愧疚，很想立刻就见到秋棠。
胡乱地把结婚证塞给梦婷，他真的抓起外套走了出去。
刚进医院，邹凯宁就在行政楼前看到了秋棠。
她穿着白大褂在阳光下，记者们的闪光灯不停地对准她，她笑得温柔灿烂。邹凯宁此刻只想冲上去紧紧抱住她，在全世界面前宣示主权。
可还没等邹凯宁挤过去，顺着秋棠温柔的目光，陈杰也走了出来。
原来那个闪耀的目光，从来都只属于陈师哥。
“秋医生能不能回应一下？有传闻说，您此次为公益事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都是为了陈医生的晋升？”
医院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记者想不知道都很难。
“师哥这么优秀还用不着我帮忙！大家都是为了公益事业！”秋棠的目光仍旧温柔地落在陈杰脸上。
“您为陈医生牺牲这么大，请问是不是好事将近？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有记者的话筒怼了过去。
很快有知情人士小声八卦：
“秋棠医生不是有未婚夫吗？”
陈杰恰到好处的牵起秋棠的手：“大家给我跟秋医生一点私人空间吧！多关注捐赠卵子这项公益事业，让更多人能积极参与进来！”
秋棠任由他牵着，默认了两人情侣的关系！
闪光灯下，同款白大褂看起来好像情侣装，秋棠微靠在陈杰的肩膀，两个人十指紧扣。
身后的大屏幕反复播放着那段秋棠被打了码的取卵视频。
似乎有只大手伸进邹凯宁的肺部，挤走了所有空气，他窒息的身体晃了晃。
秋棠终于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后的他，却没有抽回手，只是下意识地遮挡自己左手无名指。
连邹凯宁亲手戴上的求婚戒指都摘了下来。
她皱着眉瞪了他一眼。
在邹凯宁看来，她在嫌弃自己的到来，影响了王子和公主和谐的宣誓。
他伸手跟秋棠告了别，转身给白梦婷打电话：
“你说跟我结婚是认真的吗？”
白梦婷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终于说出一句：“是，但是我有要求！”
两个人这次没约那家酒吧，邹凯宁真怕自己再喝醉醒来是更莫名其妙的状况。
…………
出院那天，上午秋棠就来了，邹凯宁以为她是为了来接他出院，然而，秋棠一直处在很兴奋的状态里。
她拽着他的胳膊，没有问他恢复得怎么样，而是反复地给他讲：“刚才你没看到，师兄演讲实在是太棒了！竞聘非常成功，这次肯定稳了。”
邹凯宁被她晃的又开始想吐，不得不甩开她默默地收拾行李。
秋棠终于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兴奋的时候，突然停了聒噪，从身后抱出了一个鞋盒子：“别生气了！知道你喜欢这个，送你的礼物，早日康复！”
撒娇！
五年，秋棠第一次对他撒娇，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拆开手里的鞋盒子，手顿了一下，是他两年前特别喜欢的那款球鞋，有点贵，最后那笔买鞋的钱拿来给秋棠买了一条手链。
邹凯宁拿起鞋反复地看着，半晌，将鞋盒子又扔回了床上。
比自己鞋子的尺码小一码，陈杰比他矮，这明明就是陈杰的尺寸。
前一秒他还跟自己说：她知道我的喜好，她一直都知道！
下一秒就被现实狠狠地打脸。
不应该有什么希冀。
秋棠一定是看到了他最初开心的那一瞬间，赶忙过来挽着他的胳膊，又开始撒娇：“喜欢吗？开心吗？开心的话，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他向后缩，这样的语气真不适合秋棠。
秋棠却自顾自地说：“你看你现在受了伤，婚纱也脏了，要不，婚礼延后一点？”
原来送礼物、撒娇是为了这个。
到现在她还觉得邹凯宁说的分手是在跟她闹脾气，殊不知，邹凯宁早就把婚宴取消了。
“师兄还说你不会同意，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我得帮师兄筹划一个庆祝仪式！恐怕会跟婚期撞上。现在我就没顾虑了！”邹凯宁没说话，秋棠以为他默认了，开心地扑过来在邹凯宁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秋棠的第一次主动，邹凯宁却不自觉地蹭了蹭被亲的部位，想到了白梦婷。
“恩？你收拾什么呢？”她终于在离开之前，看到了邹凯宁收拾出院的物品。还没等邹凯宁开口，她又自顾自地说：“有需要叫护士就行，不用自己收拾。我先去告诉师兄这个好消息，晚点我再来看你！”
邹凯宁没有等来秋棠说的‘晚点’，自己收拾好东西，抱着那个鞋盒子出了院。
走到行政楼，远远地又看到秋棠在等陈杰出来，很多医务人员都围在那里翘首以盼。
陈杰出来的时候，秋棠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周围全是起哄的声音，邹凯宁低着头，径直打车回了家。
最后看一眼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家，邹凯宁看到的，不再是往日的甜蜜，眼前全是他一个人，日复一日地在这个牢笼里，无休止地等待秋棠回来。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鞋盒子放在客厅茶几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婚礼我已经跟酒店取消了，分手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勿念。”
他想写些祝福的话，却怎么也写不出来。
将自己那把钥匙也一并留在鞋盒上，彻底关上了门，隔绝了这五年的痴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