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轻响，无形的真气撞在一起，狂风吹动少年的头发。

老者眯起眼睛，盯着顾十一笑道：“十七岁七品巅峰的武师自古难见，三少爷想和你交个朋友。”

陆蒹葭急忙看向顾十一。

他漠然的神情看不出任何东西。

“你……你别相信他……”

老者自信地笑道：“小姐能做到的事，三少爷一样可以做到。

那个少女，三少爷也可以救，甚至可以马上还给你。”

“不可能！云将……云哥要的人，除非他主动还，否则就是太子公主也要不回来！更何况我三哥和云哥相交不深……”

陆蒹葭急忙反驳，老者一脸笑容，从容不迫的样子让陆蒹葭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觉得她太急了，对方侃侃而谈的样子，更容易令人信服。

老者坦然一笑，道：

“三少爷除了能帮你要回那个少女，另有万贯家财奉上。三少爷并不是想让你臣服他，做护卫之流，而是想结交你这个朋友。”

此言一出，陆蒹葭的心又凉了大半。

她忽然想起，爹爹说过，行走江湖的人，除了钱财好的就是面子。

江湖客最看不起的就是大户人家的护卫。

在他们看来，给别人当护卫和给别人当狗，没什么不同。

她点名要顾十一当护卫，而老者却说三哥想和顾十一交朋友，谁高谁低，一下便知。

果然，顾十一抬头看着老者露出犹豫之色，“条件呢？”

老者指了指陆蒹葭。

陆蒹葭转身便逃。

下一刻，一只瘦削的手掌，出现在她的眼前，狠狠将她拉了回去。

这一刻，陆蒹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的画面。

顾十一逼她换衣服，和她交谈，扛着她从人群中逃出白瓷镇......

尽管场面刺激又可怕，但她的心里是有些安心的。

但此刻，那所谓的安心变得令她难以呼吸。

他那五根细长的手指，如铁钳一般用力捂着她的嘴巴，她无法反抗，甚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十一将她丢到了老者的身前。

像扔一个物体一样，毫不怜惜地直接“丢”了过去。

陆蒹葭爬起来，紧紧咬着下唇，泪流满面。

老者弯下腰，浑浊的双目里尽是轻蔑。

“三小姐，你太不了解江湖，太不了解江湖人了。”

老者起身，瞥了一眼顾十一，这个十几岁便到达七品武师的可怕少年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感情。

和那些见惯了刀光剑影，血里来，血里去的江湖人一模一样。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孽孽？”

“等见到三少爷，你自然会见到她的。”

老者转身，摆了摆手，“杀了她吧。”

走了两步，他轻蔑地笑了。

江湖就是个大水潭，谁在在其中，谁就会沉下去。

名扬江湖的人多如牛毛，甭管是十七岁还是七十岁，到最后，大家的行事作风都一样——利益至上。

只要对自己有利之事，无不可为之，杀师弑兄，背叛宗门之事，多如牛毛。

这小子也一样。

他不过是潜力无限的，年仅十七岁的工具罢了。

想到此，老者忍不住大笑。

就在此时，一股冷意忽然从背后传来，老者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心中一紧，面色大变，握刀便要转身。

下一刻。

他看到白雪蓝天，和自己无头的身躯！

“咚”的一声，头颅落在雪地里，他的面上充满不可置信之色，“为……何……”

话未毕，人已绝。

“你脑子有问题吧，我凭什么信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顾十一握着锈刀皱眉道。

“噗通”一声，尸体跌倒，满地热血将雪染的鲜红。

顾十一俯身开始扒拉老者的衣服。

陆蒹葭坐在雪地里，心“咚咚咚”地直跳，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身后翻动的声音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回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十一。

他蹲在鲜红的雪地上，努力地翻着死人的衣服。

可怕。

像一只嗜血的狼在享受猎物。

“我以为你刚才真的答应了。”

陆蒹葭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依旧带着些许的哭腔。

“杀一个七品的武师并不容易，等他放松警惕更好得手。”

顾十一回头看到了陆蒹葭雪白脖颈上的手印。

这女人真的柔弱的和兔子一样，轻轻一碰就能留下手印。

他探出手，陆蒹葭却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她蹙紧黛眉，神色复杂，“你刚杀了人。”

“他要杀你，我才杀他的。”

“即使如此，那也是条人命。”

“换你躺在地上，他绝不会说这种话。”

“沙沙沙……”

附近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数十道人影从林中出现，将两人团团围住。

他们穿着雪白的丧服，手握长刀，领头的是一位少年，双目血红，盯着顾十一满脸杀意。

陆蒹葭看到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和鲁铁脚穿的一样。

果然，那位领头的少年举刀指着顾十一，吼道:“为什么杀我爹！”

“他先想要杀我的。”

闻言，少年痛哭，“你是七品武师，实力远胜于他！他不过一时鬼迷心窍，你明明可以放过他的……呜呜呜……”

他痛苦地几乎跪在地上，四周铁脚帮的人也双目血红，满脸悲戚。

帮主虽然对外人吆五喝六，但对门内弟子颇为不错，十分护短。

白瓷镇响当当的铁脚帮帮主被一个少年当街斩杀，这是铁脚帮的耻辱和深仇！

陆蒹葭低垂着头，咬紧了下唇。

子为父仇而来，这番战斗，不可避免。

顾十一抽出两把短刀，眼神再次锐利起来。

“我为什么要放过他？因为我强吗？如果我们强弱互换呢？他会放过我吗？他弱，所以他就可以杀我是吗？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你以为你是七品武师，我们就会害怕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和你拼了！为帮主报仇！”

“为帮主报仇！”

少年抽出挥剑掠出，十几个铁脚帮的人应声而上！

“你们不怕我境界高，我也不怕你们人多！”

顾十一冲入人群，银色的短刀划出优美凶狠的弧线，在无数的攻击中找到空隙，躲避并且不断反杀。

他如疾风骤雨中的蝶，在狂风中游荡，暴雨中飞翔。

人头不断滚落，喊杀声越来越少。

但铁脚帮却没有任何人逃跑！

他们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人越少，他们越发疯狂。

打不过，就以伤换伤，以命换伤！

……

数十息后，满地大雪，满地鲜红，满地尸体，独留少年一人。

他握着两把淌血的短刀站在雪地上，神色平静，气喘如牛。

陆蒹葭站在一旁，神情麻木。

江湖，一直在身边，一直在听闻，到了今日她才算真正见识。

人命如草芥，这就是江湖。

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理，孰对孰错，谁生谁死，刀剑来定！

“啪啪。”

两声轻响，短刀炸开，无数碎片落在雪地里。

陆蒹葭看着顾十一，顾十一也在看她。

寒风习习，吹动二人的发。

陆蒹葭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红衣的少年也低下了头。

雪地碎裂的刀染着鲜红，像他支离碎裂的人生。

“很可怕是吗？但我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少年的语气很平静，漠然而无情，寒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了他略微稚嫩的脸。

陆蒹葭忽然心里一酸，她咬紧下唇，鼓起勇气。

“顾十一，你那么挂记孽孽，是因为她是你唯一的家人，是吗？”

“孽孽是家，师父说，没有家，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你师父说的对！”

“所有人都想我死……只有孽孽不会。”

“从今以后，我也不会！”

少年一呆，少女已经起身，她不敢去看地上的鲜红，急忙转身道：

“走吧，前路漫漫，我们可不能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