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始终沉默，周琰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随后轻拍方韵的手背以示安抚，大步流星地向衣柜走去。

在方韵这个“外人”面前，他竟毫无顾忌地打开了上了锁的抽屉，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毫不吝啬地抽出了十张大团结。

“韵儿，她不带你去买，我带你去！”周琰的话里满是宠溺。

这一百块，可是她两个月的工资！

更重要的是，这笔钱他们之前早有规划，是准备留给未来宝宝的！

虽然宝宝已经不可能再有，但何清欢怎能容忍这笔钱落入一个处心积虑破坏他们关系，还给她寄来亲密照片的外人手中？

她猛地冲上前：“周琰！你疯了吗？你忘了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周琰显然没忘，却仍皱着眉说：“钱可以再赚。”

“可我不想给！这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

不等何清欢上前抢回，周琰更是直接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半的 钱，递给了方韵，随后冷冷地看向何清欢。

“既然你说是夫妻共同财产，那就一人一半。就韵儿，我的这一半交给你保管。何清欢，余下的你收好，留着去珠市买房子，毕竟你自己也要住的。”

何清欢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却笑了出来。

当年，是谁信誓旦旦地说，结婚后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可是，周琰已经带着方韵转身离开了。

何清欢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的钝痛，也出了门。

她退掉了原本计划一周后去珠市的火车票，转而买了同一天前往京市的车票。

一年前，因为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她父母双双离职回京市照顾。

当时，她为了周琰，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

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

回到家后，何清欢找来一个信封，将离婚条子和方韵特意找人拍摄的亲密照片一同放了进去，然后悄悄塞进了周琰的行李箱夹层。

刚放完，周琰恰好回来了：“你在放什么？”

何清欢的手指微微一顿，面上依然神色不改。

“是你经常要用到的一些东西，等到了珠市你再打开吧。”

周琰没有多想，亦或是，他压根就不在意，只是随手递给她几个油纸包。

“你还没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我先去收衣服。”

周琰前脚刚离开，方韵后脚就进来了。

看到那几个油纸包，方韵故作惊讶地喊道：

“呀，琰哥就让你吃这些吗？可这些都是我们刚刚吃剩的，打包回来给狗吃的啊！”

何清欢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块，生疼生疼的。

她记得这些小吃都是周琰之前带她去吃过的。他曾说，只会带她一个人去吃，这些是他们之间独有的记忆，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她用力握紧了拳头，冷漠地看着挑衅的方韵，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方韵见伪装被识破，索性也不再遮掩，看了眼门外后低声威胁：

“我知道那些照片你收到了，也看到了。琰哥已经不爱你了，你还死乞白赖地和他在一起干什么？”

就算已经决定离开，何清欢也不想让方韵太过得意。她嘲讽道：“我拖着他一天，你就一天不能转正。我就是不想让你如愿以偿，怎样？”

方韵脸上闪过一抹恨意，余光似瞥到了什么。

她突然拿起桌上的油纸包，开速拆开后将食物全部倒在自己身上。

在周琰进门的一刹那，她更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何清欢在好心人的帮助下，迷迷糊糊地被送进了卫生院。

她一睁开眼，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直冲脑门。

“姑娘，你怀孕一个月了，自己不知道吗？”一个温柔的女医生站在床边，话语中带着几分责备。

何清欢的脑袋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嗡嗡作响。

怀孕？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他们一直梦寐以求的孩子，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可周琰的心，早就不在她这里了。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好在有好心人把你送到这儿来了，要不然可得出大事。”

医生继续说道，“你丈夫呢？怎么没陪着你啊？你这身体这么虚弱，还贫血，现在又怀了孕，可千万受不得刺激，得好好保胎。回去后，跟你丈夫说......”

医生后面的话，何清欢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怀孕”两个字在耳边回荡。

她下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心里一阵酸涩滞闷。

这个孩子，是她和周琰的爱情结晶，可他们之间的感情，却已经走到了尽头。

何清欢的意识昏昏沉沉的，还没完全接受孩子到来的事实，就强撑着准备办理出院手续。

她想先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可刚走出病房，就看到不远处从产科走出来的周琰和方韵。

方韵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挽着周琰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琰哥，谢谢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周琰的脑子其实是有些混沌的。

他并不想跟何清欢走到离婚这一步，但眼下方韵有了身孕，他担心何清欢那边不好交待。

但一想到医生刚刚说方韵子宫壁薄，如果这个孩子流掉的话，后续很难再怀孕，他心一横，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反正，他跟何清欢一直要孩子都没要上，而方韵的孩子，也算是他血脉的延续。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际，方韵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善解人意地说：

“琰哥，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不会和清欢姐说，这个孩子是你的。哪怕将来孩子被人指指点点，说他是野种，我也......”

“不许你这么说！”

周琰打断她的话，眼神中满是心疼，将方韵搂得更紧了。

“等到了珠市，我会和清欢坦白的。我不能给你名分，但绝不能让孩子也受委屈。”

“如果你担心清欢会对孩子不好，那我就让清欢晚几年再生，或者不生也行。等孩子和她相处久了，有了感情，她自然也就接受了......”

何清欢心里原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此时更似被洒了满满的盐霜，疼的她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阵阵抽搐。

她爱了周琰整整七年，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那些曾经热烈、曾经甜蜜的过往，如今看来，都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何清欢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捂住小腹，声音颤抖。

“孩子，你的爸爸，他不希望你来到这个世界啊......”

下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坠痛，像是有人在她的下腹处狠狠地撕扯着，要强行拽出什么似的。

何清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无力地向下坠去。

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裙，也染红了医院的地面。

恰好路过的医生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告诉你不能受刺激吗！怎么会这样？你的孩子，恐怕......”

不远处，周琰隐约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刚想回头查看，却被方韵紧紧拉住了手臂。

“琰哥，还好有你。你一定会保护我和孩子的，对吗？”

周琰毫不犹豫地点头。

“连自己的孩子和爱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方韵，一步步向医院外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何清欢正如同断线的风筝，缓缓坠落，被鲜血吞噬，最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随后，何清欢回屋匆匆换了件干净衣服，直奔县城里唯一的那家金饰店。

几天前，她发现周琰送的结婚戒指裂了缝，心里一阵慌乱，赶忙拿去修补，算算日子，今天应该修好了。

到店后，她拿起那枚修补好的戒指，虽然老师傅手艺精湛，但仔细瞧，裂痕还是隐约可见。

她明白，这枚戒指，无论怎么修补，都回不到从前了。

就像她的婚姻一样。

就在这时，她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周琰和方韵。

他竟然带着她，在挑选戒指？

周琰为方韵精心挑选了一枚，重量足有何清欢手上这枚的三倍，还亲自为她戴上。

方韵瞥见何清欢，故意提高声调。

“琰哥，你钱都给我了，这戒指哪来的钱买的？”

周琰只顾着欣赏方韵手上的戒指，“一年前，你说羡慕清欢的戒指，我就发誓不会再让你羡慕任何人。别人有的，我也一定会给你。”

“我攒了一年，终于够钱给你买这枚戒指了，喜欢吗？”

一年？

也就是说，至少从一年前，甚至更早，周琰就没再往他们共同的“宝宝信封”里放过钱？

何清欢心里五味杂陈，她曾幻想，自己多加班，多攒钱，等存够一万块，就能给宝宝更好的生活，就能安心要个孩子。

却没想到，孩子的爸爸，却早已不再期待孩子的到来！

他的身体、他的心，早已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既然如此......

何清欢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原本是打算修补好还给周琰的，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当她向外走去，周琰终于注意到了她。

看到她决绝的背影，他猜到她可能看到了刚才的一切，心头一颤，赶忙追上去要拦住她。

可刚追上，就看到何清欢把手中的戒指狠狠地扔进了湖里！

周琰的心，也随那戒指一起，瞬间沉入谷底。

到了嘴边的解释也变成了质问：“何清欢，你在做什么！那可是我送你的结婚戒指！”

“怎么？这是心疼钱了？”

何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要是心疼钱，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我为你付出的，能抵上这样的十个戒指了吧。所以，我扔了，也不欠你。”

提到往事，周琰心底有些动容，神色也变得不自然。

“清欢，我怎么会是心疼钱！可那是我攒了整整四年的钱，为你买的结婚戒指啊！”

“那戒指代表着咱们之间的感情，你怎么就给......”

“你现在提感情，不觉得恶心吗？”

何清欢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他。

周琰面上的震惊，逐渐转为阴沉。

“何清欢，你说什么？我们七年的感情，你说恶心？”

他一副不能接受、深受伤害的模样，何清欢只觉得愈发讽刺。

她还想说什么，腹部却传来一阵剧痛，她下意识地捂住腹部。这时，不远处传来方韵的惊呼：“琰哥，我......”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琰哥，我......”

何清欢顺势望去，只见方韵倒在地上，像是晕了过去。

周琰也看到了，他看了看昏倒的方韵，又看了看弯腰捂着肚子的何清欢。

片刻犹豫后，他终究还是跑向方韵，打横抱起她。

何清欢模糊的视线里，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




就像被千万斤重石压过一样，何清欢痛不欲生，意识也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梦境。

梦里，她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四周一片昏暗。

周琰和方韵就像两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站在她的床前，目光如刀，直刺她的腹部。

方韵恶狠狠地说：“不被爱的是小三，不被祝福的孩子，就是贱种！你的孩子，就不该出生！”

周琰听了，竟然一言不发，只是眼神一凛，猛地扑上来，死死地按住她的肚子。

她疼的死去活来，凄声乞饶，可是周琰却像疯了一样，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突然，她觉得下身一阵湿热，惊恐地低下头，只见鲜血如注，瞬间染红了床单。

她的视线被鲜血充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猩红。

她惊恐地尖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然后，她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你醒了。”

还是之前那个温柔的女医生。

何清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声音哽咽：“孩子......是不是没了？”

虽然之前她觉得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虽然她被周琰伤得体无完肤；

虽然她知道这个孩子注定得不到父爱，但此刻，当她真的失去这个孩子时，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

“孩子，你是不是怕妈妈为难，所以才选择这个时候离开？”

她闭上眼睛，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

这一刻，她更加坚定了要离开周琰的决心。

要不然，她对不起这个孩子的选择！

所以，当医生再次询问她的丈夫时，她冷冷地说：“他已经死了。”

医生沉默了片刻，只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病房。

何清欢在医院住了三天，周琰一次也没来过。

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住院了，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现在有了方韵，有了他们的孩子，她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终于明白，原来在不爱的人眼里，你哪怕上吊，他都只以为你是在荡秋千。

三天后，她觉得身体恢复了一些，便坚持出院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周琰拎着一条鱼和一只母鸡远远地走来。

看到她后，周琰立刻说道：

“我是想找你解释的，但是你这几天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我没见到你。”

躲在家里不出门？

何清欢突然就笑了，笑声却是一片苍凉。

她家大门是从外面落的锁！

而且，谁能待在家里三天都不出门？不用买菜、不用上公共厕所吗？

她终于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在不爱你的人眼里，你的死活都与他无关。

她不想再跟周琰废话，直接进了家门，从里面关上了大门。

周琰见状正要上前，方韵却已经从自己的院里走了出来，娇滴滴地招呼他。

“琰哥，你又买了鸡和鱼啊？你这几天给我大补的，我都重了五六斤了呢。”

门外隐隐传来周琰的声音。

“你还是太瘦了，要多补。我听说珠市的鱼更好吃，到时候我每天都给你买......”

与此同时，屋里的何清欢站在镜子前，看着脸色苍白如纸、双颊凹陷的自己。

三天前还合身的衣服，现在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更显得她形如枯槁。

她回来的路上，连不熟悉的人都大吃一惊，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瘦了这么多、这么憔悴？”

可在周琰的眼里，她已形如空气。

何清欢的嘴角强行扯了一个笑意，把她的孕检单和流产单一起放进了那个已经鼓鼓囊囊的信封里。




1985年的清晨，国营机械厂内，工人们陆续到岗。

何清欢身着工装，直奔厂长办公室。

“厂长，我要申请强制离婚。”

厂长一听，眉头紧锁，手里的搪瓷杯轻轻一晃，满脸疑惑。

“清欢，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你们两口子不是刚递了离职报告，准备一起去珠市吗？怎么突然就要离婚？是不是有啥......”

厂长话没说完，何清欢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放在了桌上。

照片上，周琰和一个年轻女人或拥抱，或亲吻，举止亲密，而那个女人，却不是他的妻子何清欢。

照片上的女人，厂长也认识，是周琰的青梅竹马，方韵。

对上厂长眼里的震惊，何清欢苦笑解释：“这才是他想下海的真正原因。”

八零年代，作风问题足以让一个人身败名裂，丢掉饭碗，甚至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珠市相对开放，再加上人生地不熟，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一起了。

厂长终于知道何清欢要强制离婚的原因了，看着她眼中的坚毅，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给她开了离婚的条子。

“对了，厂长，这件事您先别告诉周琰。”何清欢低声请求道。

一周后，等他们出发去珠市的时候，他就会收到这个条子的。

回到职工宿舍，周琰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全然没注意到何清欢脸上的阴霾，只顾着质问：

“我不是和你说了，韵儿也要跟咱们去珠市吗？我让你去供销社帮她挑几件衣服，你怎么没去？”

“韵儿心思单纯，感性得很。就因为这个，她觉得你不待见她，在家哭得眼睛都肿了。”

周琰的话语中满是对方韵的愧疚与心疼。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咱俩结婚后，她更是一直单着。现在她父母都不在了，这世上就我这么一个亲人，我怎么能不管不顾？我也说了，我只把她当妹妹看待。”

何清欢听着周琰对方韵的声声维护，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酸涩得厉害。

恍惚间，她想起了七年前，她刚认识周琰时的情景。

那时，高考刚刚恢复，她去图书馆借书复习备考，遇到了因办不起书卡而被赶出来的周琰。

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为了高考，何清欢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书卡借给了他。

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知道他家境不好，每次见面，她都会变着法儿地给他带吃的、用的，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的自尊。

两人同时考上大学那晚，周琰用一场浪漫的萤火虫盛宴向她表白，说对她的爱，就像那点点萤火，永不熄灭。

刚毕业那会儿，周琰在毕业典礼上，用大学四年攒下的钱买了一枚金戒指，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她求婚。

他说，此生只会送她一个人婚戒，只会爱她一人。

婚后，她更是央求父母把他引荐进了“金饭碗”的机械厂。

他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抱着她说，他的第二次生命是她给的，对她的恩情他这辈子都还不完。

当年的誓言还犹如在耳，可眼下......

就在这时，一抹白色的身影悄然走了进来。

方韵穿着白裙，身形窈窕，眼眶微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一看到周琰，她立刻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嘴上却道：“琰哥，你千万别为了我和清欢姐再吵架了，要不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何清欢看着这一幕，却只是冷笑。

因为她，他们之间的争吵还少吗？

早在他们上大学时，方韵就经常跑到周琰的学校找他，给他送饭，帮他洗衣服，甚至公然在学校里与他散步。

每当别人疑惑她与何清欢究竟谁是正牌女友时，方韵总是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仿佛何清欢才是那个插足他们感情的小三。这让何清欢承受了无数白眼和指责。

即便后来他们都在机械厂上班，这种情况也并未好转。

好在，周琰当时一直坚定地维护着她，一再强调她才是他的老婆。

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会因为她一再争吵呢？

何清欢突然想起了自己母亲当初反对她和周琰时说的话：

“他一直不拒绝，不就是自己主动裂开了缝，等着苍蝇来叮的蛋吗！”

她当时笃定周琰爱她，只觉得真爱可以消融一切。

现在看来，那根她一直介意的刺，并非只是在她心底，其实也一直深深扎在周琰的心底。

而这根刺，她不可能轻易地拔除掉。

在一次次的争吵中，她的心早已疲惫不堪。

如今，她终于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这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