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志小说 现代都市 庶子无敌完结版裴越裴戎
庶子无敌完结版裴越裴戎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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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汤豆苗

    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越裴戎的现代都市小说《庶子无敌完结版裴越裴戎》,由网络作家“上汤豆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对于绿柳庄的庄户们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带给他们的震撼需要很长时间才会消退,同时裴越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也愈发高大起来。当初这少年摇身一变成为家主的时候,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抗拒。十三岁的半大小子,他真的能管好这座庄子?然而裴越雷厉风行地撵走程光,定好规矩,又将邓载等八个少年带在身边不吝栽培,平时在庄上从不摆主人的架子,几次庄户之间的矛盾也极公正地处置。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所展露出来的特质,让他们逐渐从内心认可一个新的家主。所以今天裴越要为王勇家出头的时候,得知消息的成年男子都跟了过去。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让这些老实本分的庄户们满心感动和敬畏。进庄后众人渐渐散去,但每个人走的时候都会朝着裴越的方向行礼,然后恭敬地说一句“多谢少爷!”为...

章节试读


对于绿柳庄的庄户们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带给他们的震撼需要很长时间才会消退,同时裴越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也愈发高大起来。

当初这少年摇身一变成为家主的时候,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抗拒。

十三岁的半大小子,他真的能管好这座庄子?

然而裴越雷厉风行地撵走程光,定好规矩,又将邓载等八个少年带在身边不吝栽培,平时在庄上从不摆主人的架子,几次庄户之间的矛盾也极公正地处置。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所展露出来的特质,让他们逐渐从内心认可一个新的家主。

所以今天裴越要为王勇家出头的时候,得知消息的成年男子都跟了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让这些老实本分的庄户们满心感动和敬畏。

进庄后众人渐渐散去,但每个人走的时候都会朝着裴越的方向行礼,然后恭敬地说一句“多谢少爷!”

为何要谢?

这些人或许说不清楚,也讲不出来什么大道理,但所有人都明白,从今往后,在绿柳庄里裴越说的话和圣旨的效果差不多。

至于都中的那位定国家主,此刻早就被庄户们抛诸脑后。

裴越面色从容,看不出丝毫骄纵情绪。

谷范见状心里轻叹,他知道自己性格外向,有时候失于轻佻,和裴越一比自己反倒像个年纪小的。

当裴越来到主宅门口,看见停在不远处树荫下的华贵马车,以及车旁站着的几名丫鬟婆子,他不禁微微变色,满面疑惑地看向谷范。

谷范轻咳一声,走到裴越身边一脸正经地轻声道:“车中是我小妹,都中天气炎热,你这里清爽凉快,又没什么闲杂人等,所以特地带她来避暑,晚些时候我们再回城里。”

裴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绿柳庄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农庄,虽然裴越到来后对环境卫生很注意,嘱咐庄户们经常打扫道路,不再像之前那样遍地牲畜粪便,可这里算哪门子避暑胜地?

唯一能让这位谷小姐落脚的地方,怕是只有裴越的宅子。

他面色不善地盯着谷范,很想知道这位好汉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否则的话,哪有亲哥哥带着妹妹往陌生男子家闯的道理?

大梁虽没有严苛的礼教大防,但也只是针对成家后的男女比较宽松,未出阁的少女别说冒然来到外男家中,就是路上偶遇也需要注意分寸。

谷范被裴越无语至极的模样弄得有些尴尬,却不能将谷梁的原话说出来,只得佯怒道:“我老子对你格外不同,我也将你看成自家弟弟,再不济也能算得上通家之好,原本就不需要避讳内眷。她是我的妹妹,难道就不是你的姐姐?做姐姐的来弟弟家做客,有什么不妥?”

裴越气笑道:“你还真不见外,这能是一回事?”

谷范干脆耍赖:“别废话,赶紧让马车进府!”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谷家小姐真让裴越有些措手不及,但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不说谷梁当日的善意,就是今天谷范也出力不少,和他配合十分默契,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将李子均折腾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听到谷范的糊涂话,裴越驳斥道:“马车怎么进?你让我把大门拆了吗?”

谷范转头看了看宅子的正门,这才想起裴越如今所住的只是一套普通的三进院落,不像公侯府第有专供马车出入的侧门,无奈叹道:“算了,我去请小妹下来。越哥儿,让那些庄户别乱看!”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但裴越并未迟疑,让邓载他们离去,顺便撵走远处那些好奇的庄户们。

谷范走到马车旁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一个身穿藕荷色云雾烟罗衫的少女从车厢中出来,旋即便有一名丫鬟上前搀扶她走下马车。

少女跟在谷范身后,缓步来到裴越身前,垂首福礼道:“见过裴公子。”

裴越目不斜视,还礼道:“公子之称不敢当,谷家姐姐若不介意,唤我裴兄弟便可。”

谷蓁轻轻应了一声,看似平静,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却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

裴越终究有些好奇,打量了她的脸庞一眼。

两弯远山黛眉,一双顾盼长眸,秀而不媚,楚楚动人。

她今日薄施脂粉,发髻上只横插着一根垂珠却月钗。

望着她娇怯略显柔弱的神色,裴越稍稍有些愣神,但很快便清醒过来,眼神也瞬间清明,侧过身说道:“谷家姐姐,请到寒舍暂歇,去去暑气。”

谷范撇了撇嘴,有些吃味道:“也没见你什么时候对我这样客气过。”

裴越硬生生忍住抽他的冲动,将二人请进主宅,那几个丫鬟婆子亦跟在后面。

不敢上前的桃花看了席先生一眼,目光怯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席先生失笑道:“笨丫头,家中来了客人,你还不去招待?”

桃花这才鼓足勇气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中庭来到正堂,分主客落座后,谁都没有开口,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谷范是不想开口,反正谷梁交代的事情他已经办到,妹妹见到了裴越,之后的事情便与他无关。谷梁的想法他亦猜到几分,其实心中并不反感,皆因武勋将门原就比那些文官老爷们爽直痛快些。当年战事激烈的时候,老子战殁儿子就娶亲的亦有旧例,只为家族血脉存续。更何况只是小儿女们见上一面,远远谈不上坏了规矩。当然,他毕竟是谷蓁的亲哥哥,平时也极疼爱这个妹妹,做不出更加出格的举动。

那样只会平白损坏谷蓁的名声,反倒让人轻视。

谷蓁是不敢开口,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她的心便一直剧烈跳动着。说来也怪,对于此刻就坐在不远处的裴越,她心中竟生出果然如此的情绪。当初在定国公府,她听着裴越在满堂诰命面前剖析心迹,便很好奇这样自强不息的少年究竟是怎样人物,那丝好奇如春日青苗般在心里疯涨,后来几个月都没听过裴越的消息,好奇渐渐变成烦恼,所以那日清晨明知谷范是拿话激自己,她还是鼓起满心勇气答应下来。

今日一见,虽只极快地瞧了一眼,她便暗叹果然如此。

裴越样貌很好,当然与她四哥比起来要略逊一筹,可是谷蓁却觉得这少年身上的气质比谷范更优秀。

清秀,沉静,还有远远超出他这个年纪的成熟淡然。

果然艰难坎坷最能磨砺一个人的心性。

只是从相见开始,她心中的羞意就不可抑制地如枝蔓一般生长,自然开不了口。

至于身为主人的裴越,此时完全是不知如何开口。

饶是他久经阵仗,前世也谈过几个女朋友,可在如今这样一个特殊的世界里,面对一个素未谋面性情温婉含羞带怯的娇小姐,他只感觉到一阵尴尬。

然而一直沉默着也不是办法,在旁人面前总是智珠在握的裴越终于干巴巴地问道:“谷家姐姐,你吃了吗?”

原本还很害羞的谷蓁在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忍不住浅浅一笑,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柔声道:“裴兄弟,我们出门前便用过饭了。”

裴越干笑几声。

谷范斜睨着他,满脸不屑的表情,那上挑着的眉毛分明在嘲笑他:还以为你是条道行高深的老狐狸,没想到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笑死小爷了。


面对裴越期待的眼神,席先生并没有马上掏出什么顶级心法口诀,反而话锋一转问道:“越哥儿,听你话中的意思,你是想修习武道,然后走军中这条路,建功立业搏得一个爵位?”

对于这少年在定国公府的处境,裴太君也提过几句,席先生不知见过多少人间阴暗事,自然知道事实恐怕更加残酷。他以为裴越想要证明自己,即便是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庶子,也能靠自己拼杀出爵高位显,如此方能狠狠打某些人的脸,一吐多年来心中积压的恶气。

裴越不置可否,反问道:“先生,你是想说修习武道在军中并无大用?”

席先生微笑说道:“你可知道你家先祖当年一鸣惊人靠的是什么?”

这却将裴越问住了,关于第一代定国公裴元,他知道的或许还不如京都里的百姓多,除了定国安邦这四个字之外,裴元当年究竟做了什么、功劳是如何得来的,这些详情他并不知晓。

只听席先生悠悠道:“其实我们一直说定国先祖,听起来满是沧海桑田之意,但这位人杰去世也才十四年而已,他与良节公两人在军中的遗泽何其深厚,若是你那位父亲稍稍争气一些,西府军事院中何尝没有他一席之地。始年公,也就是你家先祖,襄助本朝高祖皇帝起事时,地位并非一人之下,比他有名的将军还有好几个。其时天下格局混乱,除了你现在知道的大梁、吴国和南面的周朝之外,还有五六个不大不小的藩镇势力。当年龙蟠口一战,高祖皇帝身陷危局,是始年公在十多万大军混战的局面里,率百余死士突袭敌阵,一刀砍掉敌军主帅的脑袋,救出高祖皇帝,彻底击溃当时占据北境两州之地的枭雄叶成,从此名扬天下。”

裴越感觉自己在听演义故事。

虽然没亲眼见过战场的惨烈,他却知道在军阵之中个人的武勇很难发挥,否则都像席先生所说的那样,找几个裴元一般的猛人,还打个什么仗?

看出他心中所想,席先生微微摇头道:“始年公武道修为深不可测,打遍大梁军中无敌手,放眼天下也难有人与之比肩。不过,龙蟠口一战的实情却有些玄机,日后你若感兴趣可以自己去查查。”

裴越一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说话留一半这种行为太无耻了。

席先生笑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只是那场大战虽然随着始年公一刀斩下便结束了,实际上前后历时七个多月,细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如你自己去翻史料更合适。我想告诉你的是,个人武勇的确重要,可是除非你像始年公一般是千年一遇的奇才,否则绝对影响不了一场大战的结局,充其量只能是勉强自保而已。”

见裴越若有所思地点头,席先生便继续教导道:“如今大梁军中有很多大将的确身怀高明武道,譬如执掌南大营的谷梁,亦或官居西府右军机的路敏,都是能赤手空拳击杀虎豹的高手,可你是否知道,眼下大梁军中第一人,也就是那位西府左军机,只是个武道平庸的老头儿?”

“啊?”裴越有些吃惊,在他想象中能将路敏和谷梁这样的人压制住,怎么说也得是七八层楼高的高手吧?

席先生眼含深意地说道:“谁都知道这个王老头儿武道平平,莫说谷梁这种怪才,就是路敏也可以轻轻松松打他几十个,那又如何?从路敏往下,无论哪个虎将猛将,谁敢在王老头儿跟前跳脚?他凭什么呢?凭的就是他是如今除皇亲之外,国朝唯一一个实封国公,凭的是他在军中四十年积累的恐怖人脉,凭的是他指挥大军立下的无数功劳。良节公过世后,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军中第一人,莫说他身体很康健,就算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军中这些人也不敢违逆其令。”

听这位中年男人娓娓道来,裴越心中升起一丝明悟,郑重地说道:“小子谢过先生点拨。”

席先生摆摆手,继续说道:“老夫也不能每天在这里吃白食。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如果你要走军中这条路,第一便是军功,第二是建立属于自己的人脉!有军功傍身,便是在皇帝的御书房里说话也有底气,而拥有足够坚固的人脉关系,这会让你想要做的事变得非常简单。”

裴越心悦诚服地说道:“先生,我记下了。”

席先生又道:“这两点细分开来,便囊括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诸如交际、原则、手腕、军阵、兵法、眼光、谋略等等,千万不要以为打仗就是跟将士们说几句话,然后就能歼灭敌军,那样你会死得很快。”

“请先生收我为徒!”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越哪里还不明白,他本就不怀疑对方的能力,此刻更是被席先生的苦心打动。

然而席先生却摇头道:“拜师就不必了,老夫不会藏私,这三年里能学到多少东西全看你的能耐。师徒名分于你我而言,并无半分好处,将来或许还会妨碍你。”

不待面露茫然的裴越追问下去,席先生正色道:“虽说武道的作用有限,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离开那座国公府,表面上获得了自由,却也意味着你暂时无法享受到两代国公留下来的香火情,兼之身体又瘦弱,所以必须在个人武勇上取得长足的进步,因为这关乎到你将来能否在军中立足。”

“先生请说。”裴越挺直腰背,满脸肃穆。

“所谓武道,首先是个人的体魄,其次是技击的方式,最后则是战斗经验。你不用将这件事想得过于玄妙,再高明的武道修为,也不敢在战场上直面万箭齐发。具体而言,你可以将武道分拆为四个方面,第一是运气的方式,这也是老夫待会要教你的吐纳方法,可以很快地从内而外强健体魄。第二是肉身的锤炼,包括身体的强硬程度、力量的增长、五感的敏锐。第三是技击的技巧,譬如手脚膝肘的运用,各种兵器的熟练使用。第四点在老夫看来是最重要的,便是战斗经验,只有直面对手,于生死之间搏杀,你才能真正领悟武道的含义。”

席先生说完,茶水已然见底。

裴越连忙帮忙倒满,又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还以为先生会教我九阳神功九阴真经之类的上乘武学呢。”

席先生失笑道:“草莽间倒是有些游侠儿喜欢取些类似的名字,实则大多是唬人而已。你只需记住,武道究其根本是杀人技,到了真正对敌的时候,绝对不能心软,一定要彻底杀死对方!”

“否则死的就是你。”

中年男人目光很严肃,往常总是温和笑着的面庞上透出几分冰冷的杀意。

裴越起身认真地说道:“先生放心,我很惜命。”

席先生赞许地道:“如此老夫就放心了,你且放轻松一些,老夫现在教你如何练气吐纳。”

暮春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中庭里,春风似剪刀,梧桐树叶簌簌轻响。

裴越一丝不苟地学着席先生的动作,少年脸上的表情坚毅又忘我,任由时间如流沙般静悄悄地溜走。


很多年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李子均依旧会时常想起在那条土路上遭受的屈辱。

当他从马上下来后,意味着事态的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裴越手中。

论武力,对面一个中年男人便可以打倒所有人。

更有上百名他瞧不上的泥腿子团团围着,堵死他的退路。

于是到最后他便只剩下一张强硬的嘴。

“你今天有本事就弄死我,不然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派人来烧了这座庄子,从你开始,一个人都不放过!”李子均低吼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裴越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恶,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听听,这就是都中少爷们的德性。明明是他们欺压良善,发现局势不利之后,立马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恨不得满京都去宣扬自己的遭遇。李子均,你既然敢做这种事,为何不敢认?你还是个爷们吗?”

李子均怒道:“你放屁!我的马在你的田里崴了脚,难道还是我的错?”

裴越淡淡道:“这里没有旁人,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事情的真相如何,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两人针锋相对,谁都不愿退让半分。

只是在无法像往常一样仗势欺人之后,李子均在言语和逻辑上显然不是裴越的对手,短短几个回合后便败下阵来。

就在这时,人群外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诸位,麻烦让让,赶紧让我进去,不然一会闹出人命就麻烦了。”

庄户们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相貌英俊到很容易让人自惭形秽的少年骑马赶来。

听到这个声音后,裴越心中微动,吩咐庄户们让出一条路。

一身华服的谷范快步进来,看见安然无恙的裴越后松了口气,旋即又跟席先生打了个招呼,这才朝裴越问道:“你死不掉吧?”

裴越眉头微皱,但还是摇摇头道:“暂时无事。”

谷范放心下来,虽然与裴越只见过一面,还是在非常尴尬的情况里相识,但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谷范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信任感,哪怕他在谷蓁面前将裴越贬得一无是处。刚才他护送着谷蓁乘坐的马车抵达裴越的宅子外面,却发现裴越不在家,看门的老苍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正在烦恼疑惑之时,戚闵陪着王勇回来,这才知道今日居然有人来庄上闹事。

幸亏他来得及时,因其常年走南闯北游荡江湖,对王勇这种外伤十分在行,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帮王勇简单处理之后,便被谷蓁催着来这里帮忙。

其实就算谷蓁不开口,他也得马上过来。

谷梁当日说得很清楚,他不在都中的时候,谷范必须要照顾好裴越,不能让这少年出事,否则就会亲手收拾他。

谷范自然不敢忤逆,只是见父亲和妹妹对裴越如此上心,他心里未免有些不爽,所以刚才一开口就有些不客气。

不过当他看向面色阴沉简直能滴下水的李子均时,语气愈发刻薄起来:“嘿,这不是未来的丰城侯吗?带着这些狗腿子来这里做甚?是想帮忙干农活吗?不是我说你,好歹也学点常识,现在他娘的才七月,距离秋收还早着呢。”

谷梁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十分特殊,又是执掌京营的实权侯爷,兼之谷范一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压根不鸟这些所谓的将种子弟,又有一身高明武艺,旁人也拿他没办法。

听着他的嘲讽,李子均心里那团火仿佛在焚烧脏腑,只是他敢骂裴越是小畜生,却不敢骂谷范。

因为这家伙和他那个粗鲁野蛮的爹一样,说动手就动手,下手还贼狠。

所以李子均只能用眼神怒视对方。

谷范瞧着地上那些还躺着的打手们,知道这应该是那位武道卓绝的中年男人所为,对李子均愈发瞧不起,又要开口却被裴越拦住了话头。

“谷世兄,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让我自己处理。”裴越不卑不亢地说着。

谷范挠挠头,但还是对面前这些纨绔丢下一句话:“你们这些废物,不就是看着越哥儿的庶子身份,没事找事欺负人吗?实话告诉你们,我老子早就说了,越哥儿是他最看重的晚辈,你们谁敢欺负他,等我老子从南大营回来,定会亲自登门拜访你们家中的长辈。”

除了李子均之外,其他纨绔们尽皆色变,方才的嚣张跋扈气派瞬间丢到九霄云外,看向裴越的目光里竟然有了惧色。

武勋将门之中,老子教导儿子基本上没有不揍的,官位越大揍得越狠。

如果谷梁真的自降身份去他们家里,告他们一个仗势欺人,结局如何简直毫无悬念。

哪怕他们没错,就算看在谷梁的面子上,这些纨绔不在床上躺半个月都说不过去。

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的错。

眼见身边的同伴们都起了退让之心,李子均不禁冷着脸对谷范说道:“你吓唬谁呢?”

谷范耻笑一声,跟这种人懒得再说什么。

裴越趁势说道:“刚好谷世兄在这里,就请他做个见证。李子均,今日之事并不复杂,就算你那匹马在我的水田里崴脚是意外,你也只需派人通传,我自然会过来跟你协商,但你仗势欺人,一鞭子将王勇抽得皮开肉绽,你哪来的脸跟我谈论对错?”

李子均仿佛听见世间最大的笑话,一脸轻蔑道:“裴越,你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那种狗奴才,猪狗一般的东西,别说抽一鞭子,爷就是抽烂他的脸又怎样?呵呵,也对,你不过是个庶子,怕是连个正经小厮都没有,也难怪会拿这种破事当借口。”

他没有料到,自己这番话出口后,场间的气氛陡然一变。

凝重,肃穆,压抑。

莫说邓载这些热血少年仇恨地看着他,就连平日里看到他这等权贵子弟连头都不敢抬的庄户们,此时眼中也渐渐生出愤怒的情绪。

若在以前,他们恐怕也会默认李子均的说法。

但当裴越来到绿柳庄之后,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少爷只是在刚来的时候和他们说了三件事,往后便极少侃侃而谈,却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给出的承诺从未食言。这些从小到大都在地里刨食的汉子们渐渐明白一件事,他们活着也有价值,而不是只能给贵人们当牛做马。

可这纨绔还是将他们视若猪狗。

所以怎能不愤怒?

裴越收起脸上的憎恶与嘲讽,用谷范从未听过的肃然语气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个庶子,可我觉得我比你强,至少我知道什么叫人性。”

他上前一步,勃然变色喝道:“今日你无端挑衅,辱我族人,伤我手足,若是让你毫发无损地离开,我还有什么脸面听他们喊一声少爷?”

“管你是谁,老子今天跟你赌命!”

他右手握着匕首,在自己左手掌心划了一刀,然后将匕首一甩,扎进李子均身前的土路上。

谷范面露惊骇,想要阻止却来不及。

按照大梁不成文的规矩,与人决斗时划破掌心便是死斗。

不死不休。

那些庄户们愣愣地望着裴越,神色震惊,仿佛有千钧重锤击打着他们麻木的心,一股令人感动又颤栗的暖流涌遍全身。

裴越身后,包括邓载在内的六个少年身体发抖,双拳死死攥紧。

他们双目泛红注视着裴越的背影,眼神中那股狂热的敬畏就连席先生这般见惯风雨的人都为之动容。


绿柳庄,主宅。

裴越结束每日一个时辰的马步锻炼,在桃花的催促下返回后院洗澡换了身衣服,刚出来便听桃花禀报说邓载在正堂候着。

“少爷。”见裴越进来,邓载马上起身行礼。

裴越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从桌上倒了两杯茶,取一杯递到邓载手里,淡淡道:“昨儿去送信见到沈大人了吗?”

邓载双手接过茶杯,面色稍稍有些不自然,他如今很清楚那座青灰色建筑的主人是何等人物,也难怪当初裴越说任务很危险。即便他天性沉稳,小时候就胆子极大,可每次靠近那座青灰色建筑的时候都感觉分外压抑与紧张,仿佛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有人在暗处盯着。

他稍稍想了下,不慌不忙地说道:“见到沈大人了,像之前一样很和善,我将信交给他后,还问了我少爷在庄子上的情况。我回答他一切都好,并未细说。”

裴越满意地笑笑,问道:“庄子上的事情处理得如何?”

邓载一丝不苟地答道:“前日跟随少爷去田地的男丁一共一百二十七人,其中有四人半途逃走,已经由戚闵他们杖责二十,另外除掉父子兄弟同去的,当时在场的共计九十二户。少爷给我二百两银子,每户人家赏赐二两,剩余十六两银子方才交还给桃花姑娘了。”

裴越心中暗叹,这小子要是生在前世,简直是最标准不过的秘书胚子,而且他更优秀的地方在于胆气十足,并不会耽于油滑以至于失了血性。

邓载看了裴越一眼,低声道:“少爷,我按照你的吩咐在都中找到了程光。”

裴越脸色严肃起来。

邓载继续说道:“程光说,他原是有几家亲戚,但这些年很少来往,也不亲近,而且他没有表妹。”

裴越微微皱眉,果然如他所猜想的那样,那个农妇的身份是假的。

当时桃花说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不对劲,一个普通农妇寻亲无果,却坚持要见家主,这胆子也太大了些,紧接着在确认亲戚搬走之后,竟然不再继续寻找,连桃花的善意都直接拒绝,可见她根本不是来寻什么亲戚。这女人肯定是欺齐大娘老迈和桃花年幼,又打探到自己只是十三岁的少年,所以压根不遮掩几分,坦然直白到让人无语。

桃花年幼不懂事倒也罢了,裴越两世为人,阅历何其丰富,这种明目张胆的踩点行为又怎能骗得过他?

除了山贼来踩点打探,裴越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于是他对邓载吩咐道:“将他们都喊来,在中庭等着,至于王勇……罢了,让他一起来吧。”

“是。”

邓载匆匆离去后,裴越面色凝重地思考着,既然山贼很有可能派人来袭,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片刻过后,他起身离开正堂,来到左厢房外面,敲响了席先生的房门。

“进来。”

“先生,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席先生正在窗前写字,闻言将毛笔搁在笔架上,起身来到桌旁与裴越对面而坐,温和道:“何事?”

裴越定了定神,有条不紊地说道:“先生曾说过,武道修行并无捷径,没有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就成为高手,所以邓载他们如果对上身手高明的山贼,光凭一身血勇之气是无法抵抗的,对吗?”

席先生微笑道:“也不知是该说你眼光好,还是说你运气好,这八个少年武道天赋都还不错,虽然入门的时间晚了些,很难一览顶峰风光,但只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都能成为你的得力臂助。但你说的没错,他们眼下还很弱小,遇到武道中人并无一战之力。”

裴越有些开心,既然他们天赋好,那说明不论性情如何,脑子都不笨,学起东西来不会慢。

“先生,单打独斗不是对手,如果他们结阵迎敌呢?”

“结阵?”

席先生神情微愕,沙场军阵是极为复杂的学问,而且他还没开始教裴越这些内容,不知他是从哪儿学来的?更何况邓载他们只有八人,无论如何也凑不够军阵需求的人数。

裴越连忙解释道:“先生,我所说的不是那种战场上的阵法,而是适合小队步卒对抗武道高手的简易阵法。”

席先生被他说的勾起了一丝兴致,笑道:“你详细说来。”

“此阵我称其为鸳鸯阵,一阵八人,当先两人持盾护卫,这个人选必须身体强壮,抗击打能力较强。盾兵身后有两人手持毛竹所制的狼筅,此物是这般形状,对于敌人的兵器和速度都能有效克制。狼筅兵身后则是四名长枪兵,负责掩护照应同袍和借机偷袭敌人。像邓载他们和武道高手单打独斗,眼下自然毫无胜算,可若是结阵迎敌,盾兵可防御,狼筅兵可阻滞,长枪兵可杀伤。敌人若过于强大,还可以将多个小队合在一处,反之则可分拆,一个四人小队足以应对普通武者或者数倍于己的一般山贼。”

裴越越说越兴奋,干脆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着草图。

席先生震惊地看着他,有些失态地问道:“越哥儿,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裴越罕见地有些脸红道:“并不是,这些天我总是在担心山贼会来偷袭,亦或是那些纨绔不肯罢休,总想着怎么应对,于是昨晚梦中突然就得了这个阵法,只不知能否凑效,所以特来请教先生。”

这个阵法当然不是裴越梦中得来的,而是他前世看过的明朝军事家戚继光的事迹中提到的。

鸳鸯阵灵活多变,又以多种武器组合使用,对付更强大的敌人时效果奇佳。

席先生赞道:“此阵何止有效,看似简单却暗藏兵法正奇之道,越哥儿,你果真了不得!”

裴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席先生满是欣赏地打量着他,笑问道:“你是打算在庄中推行这个阵法?”

裴越点头道:“这些人依附我生活,我希望他们能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山贼也好,纨绔也罢,他们来闹事的时候,我和桃花有先生护着自然无碍,但这些普通庄户难免会遭毒手。更何况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将来若我和先生都不在此,他们至少有一些自保的能力。所以我想请先生帮忙完善此阵,先教会邓载他们,然后再由他们去教庄户,庄上所有成年男丁必须学会。”

席先生沉默片刻,称赞道:“你有这份心思很难得,放心,这件事老夫很愿意去做。”

“多谢先生!”裴越起身一礼。

邓载等人来到后,裴越将此事说了一遍,少年们无不兴奋雀跃。

裴越大手一挥,几张银票甩出去,邓载和戚闵领着十几个庄户,赶着驴车前往都中采买兵器盾牌。大梁只禁民间拥有甲胄弩箭,对其他兵器的管制并不严格,更何况裴越假假也算是勋贵子弟,所以此行非常顺利。

随着威望愈隆的裴越一声令下,在这座远离喧嚣的庄子上,每天都能看见庄户们在少年人的指导下,练习着兵器与阵法合击之术,从生疏到熟练,他们的气质在不经意间发生着变化。

月余时间,眨眼而过。

令裴越有些疑惑但心中稍稍放松的是,山贼始终没有出现。

如果他们一直都不来,裴越并不介意,毕竟这里是他的庄子,不是军营,眼下的他也不是需要用敌人的鲜血染红仕途的带兵大将。


定安堂内。

裴太君斜倚在软榻上,温玉跪坐在她身侧,动作很轻柔地帮她捏着肩膀。

“我自然晓得这是他们的孝心,可这一上午的客人也太多了些,又都是至亲世交,也不好慢待了哪个去,便只能都受了他们的礼,却将老婆子好一顿折腾。”

裴太君颇为感慨,继续说道:“也就是你来了,我才能轻松些,让这丫头给我揉揉。”

软榻下方左首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是掌管太史台阁的沈默云,他闻言微笑道:“婶婶,少师是个孝顺的人,虽然这些年稍显浪荡,但在孝道上可是人人称道的。”

裴太君脸上浮现宽慰的神情,又叹道:“他也就这点子长处了,和你是比不得的。”

沈默云摇头道:“婶婶这话却是说偏了,侄儿当年若非裴叔赏识提携,也无法入了圣上的眼。少师与我不同,他自有他的运道和活法。”

他口中的裴叔,便是定国公府第三代掌舵人、裴元的长孙、裴戎的父亲,也就是裴太君的夫君裴贞,生前得封一等定远侯,死后追封为定国公,裴太君也因此被封为一品国公夫人。

裴贞此人虽比不得裴元文武双全,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帅才,生平最显赫的战绩便是指挥大军辗转腾挪千余里,将西面吴国的三十余万大军遛得昏头转向,最后神来一笔拿下吴国边境上的重镇虎城,在吴国东面一片坦途的高阳平原上扎下一根坚硬的钉子,从此两国攻守易势,此战足以保得大梁西境二十年无战事。

只不过裴贞寿命不长,过世时享龄五十有三,距今已然十载。

说来也怪,裴家属第一代定国公裴元寿命最长,这位人杰活了九十六岁,长子裴亨过世时年仅五十一岁。坊间传言,这是因为裴元将裴氏一族的气运都占了,以至于裴家男人绝对活不到六十岁。对于此等无稽传闻,朝廷自然震怒,便让太史台阁的乌鸦们四处捉拿散播流言的人,此举反倒是让那些原本对传闻嗤之以鼻的人起了疑心,莫非裴元真是个坏老头子?为了自己活得久,竟然不顾后人的死活?

此刻定安堂内除了裴太君与沈默云外,便只有温玉一个丫鬟,其余下人都屏退了。

听到这位极优秀的晚辈提及亡夫,老太太眼眶便有些湿润了,追忆往昔缅怀道:“你叔叔这辈子太不容易,只因先祖的光环太重,压得这些后辈无法动弹。他不止一次说过,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自家床上。老婆子至今还记得,先祖过世后的第二年,有天你叔叔上朝回来后,很高兴,还自己喝了几杯,问他出了什么事也不说。没过多久,记得是仁宣元年七月,你叔叔率军出征,和西面的吴国打了一场大仗,好像是拿了一座紧要的城池,没多久就荣升一等宁远侯。只是仁宣三年,他便去了,留老婆子一个人顾着这座国公府,唉……”

沈默云亦是满脸沉痛,歉然道:“都是侄儿的不是,婶婶今日本该高乐一番才对,又被我引着想起这些往事。”

裴太君摇摇头,擦擦眼角说道:“但老婆子知道,你叔叔是得偿所愿,走的没有遗憾,所以我也不怨他。比起我那位可怜的公爹,他却要好不少呢。我那公爹,过世的时候也才知天命之年,莫说率军出征,便是连军中都没进过,好像是天家不允,具体缘由记不清了,年纪大了,忘性也大。”

这堂内没有外人,沈默云又掌管着太史台阁,所以两人说话也不避讳。

对于当年的是是非非,沈默云知道的更清楚,但见老太太有些伤怀,便转移话题道:“婶婶,今天在大门前瞧见了三个哥儿,都不错,都很好,您老教子有方。”

裴太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也不老实,在老婆子跟前还打马虎眼,我的孙儿难道我不知道?哪里就担得起你这般夸赞。”

沈默云面色从容地说道:“婶婶知道,侄儿从来不说假话。”

裴太君老眼中满是笑意,显然心里极高兴,问道:“那你说说到底哪里好,说不出来,可别怪老婆子以后不认你这侄儿了。”

虽是玩笑话,沈默云却显得很认真,稍稍思索后说道:“城哥儿武道根基打得非常扎实,这些年也没荒废懒惰,只要兵法一道上再有些进益,便可入军中为将。他性格虽然疏阔些,却很适合带兵,去战场上历练一番,定然能挣出一份功劳。”

裴太君略微迟疑道:“城哥儿入军?不妨事?”

沈默云正色道:“不妨事,圣上那里我会说清楚。”

裴太君连连点头,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欣慰与赞赏。

沈默云继续说道:“至于云哥儿,虽然我与他没有师徒名分,但这些年来也教了他一些道理。他年纪还小,但读的书不少,也不是那种死读书的蠢材,将来自有他的造化。”

裴太君叹道:“云哥儿曾将你对他说的话告诉过我,那时候老婆子就觉得,你叔叔郁郁不得志大半辈子,临老看中了你,恐怕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情。只可惜我们没有女儿,否则怎么也不能放你走。”

沈默云笑道:“是裴叔与婶婶教会了我很多道理,与其他人相比,我只是比较幸运。”

裴太君摇头道:“你有这份心思便是极好的,倒也不必过于自谦。”

沈默云沉吟片刻,抬眼看着裴太君,有些不解地问道:“婶婶为何不问我越哥儿的前程?”

裴太君尚未答言,便感觉到肩膀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登时扭头笑骂道:“你这小蹄子也不知羞,怎一听越哥儿的名字便慌了神?真真是怪了,往常城哥儿当面,也没见你有什么不妥,如今不过是往那小院走了一遭,怎就这般模样?我可告诉你,我这儿可离不得你,怎么也得过几年再说。”

温玉那张亲切脱俗的俏脸如煮熟的虾壳一般,又羞又急道:“老太太,这是什么话,奴婢何时乱想过?”

裴太君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你用心服侍了我几年,将来总会给你一个好归宿,放心便是。”

温玉愈发羞得不敢抬头。

被这么一打岔,按理说这个话头便揭过了,以沈默云的心思城府,自然能看出来裴太君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但他另有打算,便继续说道:“婶婶,与其让越哥儿去那庄子上平庸度日,不如让他跟着我。”

裴太君心中一紧,勉强笑道:“跟着你做甚?”

沈默云叹道:“婶婶也知道我家中的情况,文儿早逝,墨儿终究是女儿身,我这身微末本领,总希望能有个值得信任的后辈传下去。”

裴太君狐疑地看着他,好半晌才说道:“你想让越哥儿进太史台阁?”

沈默云点点头道:“婶婶你想,城哥儿和云哥儿有自己的路,且他们身为嫡子,也不方便进太史台阁做事。越哥儿则不同,他只是庶子,注定无法扛起裴家在军中的影响力。”

裴太君沉思片刻,依旧不赞同道:“默云,你想过没有,假若越哥儿真的能在台阁立足,那裴家如何自处?城哥儿如何在军中攀升?他们是亲兄弟,无论嫡庶,终究是斩不断的血脉相连!到那时,莫说天家如何想,就是朝中那些大官儿,能容得下这样的局面?”

沈默云眼神一凝,自己这位婶婶确实是聪明人,也极难说服。

却不知,老太太这番话是为自己的长孙的前途考虑,还是有别的缘故。

在他思考说辞之际,裴太君轻叹道:“你的心思我明白,我只问你一句,越哥儿真有潜质?”

沈默云斟酌道:“之前确实看不出来,但正所谓不破不立,这些日子看来,他或许是堪破了难关,身上那股子冷静镇定的气质确实适合在我那里做事。”

裴太君神色古怪地望着他,失笑出声道:“看来府里的乌鸦也不少。”

若没有那些无孔不入的太史台阁密探,沈默云又怎会对裴越这几日的变化了如指掌?

堂堂大梁万千密谍首领,跺跺脚就能让京都风云变色的大人物,已经四十五岁的沈默云也忍不住老脸一红,极为罕见地有些尴尬。

裴太君不以为意道:“这是你的职责,我又怎会见怪?你若不这般做,天家心中难安。”

沈默云这才释然,恢复平时从容气度,微笑道:“裴叔于我大恩难谢,越哥儿也是他的后代,且从各个方面考虑,他都没有太多的顾虑,让我将他带在身边几年,保证还您一个优秀的哥儿。”

裴太君正色道:“越哥儿的前程早就定好了,让他去城东的庄子上,老婆子也不会亏待他,除了庄子田地之外,还会给他一笔银子。默云,你必须答应我,不得悄悄地去找他,更不能将今天说的话告诉他。”

看着老太太双眼中坚定的神色,沈默云知道事不可为,面对那些达官贵人他有无数方法让对方低头,可在这定安堂内他却无计可施。

良久后,他终于点了点头。

裴太君心中一喜,面色也松缓下来,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晚辈是真正的君子,虽然身处黑暗之中,却是最重承诺。

当下便笑道:“看也看了,寿也拜了,你且去忙吧,往后每年能来看一次老太婆,便足够了。”

沈默云何等人物,既然无法达成目的,自然不会继续纠结,亦笑道:“本还想去和少师喝一杯婶婶的寿酒,如今看来是喝不到了。”

裴太君大声笑着,指着他说道:“罢了罢了,你要是出现在前面酒宴上,怕是很多人都坐不住,何苦让戎儿为难。”

“倒也是,婶婶,那侄儿就回去了,还望婶婶保重身体。”

“去吧,你也要爱惜自己身子,别学你裴叔。”

这句话隐隐有悲凉之意。

沈默云起身拜倒,郑重地行礼,然后便在裴太君复杂的眼神注视下离去。

等他走后许久,温玉才听到身前老人饱含无数情绪的一声长叹。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