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抚弄着已经好久没有发过声的喉咙。
六年前，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一觉醒来后我就变了哑子。
那个时候儿子和沈雯雯已经在筹备结婚的事，一角钱都得省着花。
我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随便给自己开了几副药没见好转我也就罢了。
许是老天看我这些年委屈求全，造此劫难后还了我说话的权利。
沈雯雯手持砍刀向我狞笑着劈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我再也压制不住，大放悲声：
「儿子......」
「老公，一路赶回来辛苦了吧，快去洗洗，等会咱们一起给妈做点好吃的！」
沈雯雯及时打断，一只手佯装帮我掖好被角，实则伸进被窝死命掐着我的手：
「你不知道呢，这两天妈胃口不好，都不肯好好吃饭，这不，都饿得低血糖犯了，病倒了都！」
微笑从容的脸上转过来只余凶戾：
「你要敢说我让你去做搓澡工的事，我就把那件事情捅出去，让你儿子下地狱。」
我心里一凉。
八年前，世杰刚刚升任部门经理，前途一片大好。
结果被朋友算计，动了公司里一笔五十万的材料费。
结果一分钱没捞到，朋友跑路，一旦发现，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与世杰交往不久的沈雯雯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愿意卖掉亡父的房子，给他堵上这口窟窿。
我和儿子都念这份天大的恩情，我更是从心底把她当亲女儿疼的。
可婚后，沈雯雯仿佛变了个人。
她在所有人面前是温柔贤惠的模样，却对我处处刻薄，歹毒非常。
还想置我于死地。
当年的事成为她要挟拿捏我的把柄。
儿子已经平步青云，当妈的不能毁了他。
我能说话了，有些话却不能宣之于口。
「妈，我说您都多大岁数了，还一天天闹这些把戏？累不累啊？」
「雯雯为了照顾你，忙前忙后的，结果你开口说第一句话就是冲她喊？」
世杰很快从母亲康复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坐在沙发上一脸疲惫地看着我。
是啊，我的「把戏」可真多。
去年爬到山顶寺庙求神佛保佑一家人平安健康，下山的时候扭到脚，是我作赖要儿媳买假玉石，自己从高处跳下去的。
因为视力不好没洗干净青菜，炒出来有个虫子就是浪费水故意不洗菜的。
用很多年没穿过的旧衣服做了个空调盖布是被说成用自己穿过的内裤给儿媳用的。
儿子工作忙，一年到头一大半时间在外出差。
为了不影响他，我只能把锅背下来。
距离除夕还有三个月，那件事还没发生。
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微微一笑：
「是妈不好，给你们小两口添麻烦了。」


「呔，老哑巴，你再给我装昏试试！信不信我盛盆凉水浇你一头！我警告你昂，如果这个月完不成500人的指标，奖金就泡汤了......」
脑仁子嗡嗡作响，疼得要炸了。
当我终于卖力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染着绿毛的胖女人站在床前。
叉着腰，翻着白眼喋喋不休。
一股电流迅速从脑海中闪过。
我这是......重生了？
刚才发生的一幕幕，犹如电影胶片般在眼前急速放映。
原来，沈雯雯竟然心肠歹毒到如此地步。
所谓的乡间韭菜种植园，竟然是夺我性命之地！
「我告诉你，要是拿不上钱，耽误了我冲哥哥的商务，信不信我把你的牙一颗颗敲碎再喂你自己吞下去？」
沈雯雯的眼中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我浑身一抖，想起来了。
居然是回到了这时候。
不久前，沈雯雯号称四处托人给我寻摸了一个工作。
公共澡堂的搓澡工。
老板贼抠，说明要一个月搓够500个人才给发800的奖金。
旧社会的驴子估计都没我辛苦。
我一天手都搓烂了，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一天最多也就10个人出头。
有一天实在是干不动了，加之三天来就吃了点馒头咸菜。
脚下一滑后就晕了过去。
可沈雯雯哪里肯放过我，大骂我就知道偷懒耍滑。
我的退休工资全都贴补给了她，这还不够。
为了800块钱的奖金就如此逼迫我。
还单单只是为了买她口中那个劳什子「哥哥」的什么代言！
前世的记忆像潮水般向我疯狂涌来。
想到自己对她掏心掏肺，百般容忍，竟然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我更是怒不可遏。
我用怨毒的眼神盯着眼前这张肥腻的大脸，脱口而出：
「就你这样的还找哥哥呢！你也不怕出门把你哥撞死！」
「你说什么？」
沈雯雯先是一愣，随即咬牙切齿地痛喊出声。
儿子陆世杰刚好打开家门走进屋来，惊喜地笑出了声：
「妈，你能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