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抢救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医生抹了把汗，对我说：
“你要是真想治，就尽快交上费用，我们也好安排手术！”
“不然，就尽早给老人家安排后事吧！”
我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浑身插满管子的奶奶。
我要怎么告诉她，我已经，没办法了？
这几年生意不好，我已经借了所有能借的贷款，去填补账上的亏空。
卖掉老房子得来的这笔钱，本就是给奶奶治病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今，也被沈凝生生扯断了。
医生走了，我却看见奶奶的手指动了一下，像要叫我。
我急忙走到床边凑近，老人用气声对我说：
“看不好，就，不看了......奶奶人老了，没什么用的，不要麻烦你......”
我泪如雨下，在床边一遍遍敲自己的脑袋，只恨自己没用！
“你和凝凝，和小麒，过好日子，奶奶就心满意足了......”
对什么都不懂的奶奶来说，沈凝是她天仙一样的儿媳。
沈凝是拆迁户，独生女，家里有钱又生得貌美。
她手指缝里落下来的一点吃穿，对于大半辈子捡垃圾的奶奶来说，都是奢华的恩赐。
我不忍告诉奶奶，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儿媳，害了你的性命！
仪器再度发出锋锐的尖鸣，这是今夜的最后一次抢救。
三天后，奶奶去世了。
去世的时候嘴里还吐着血，全身的皮肤因为缺水而脱皮，样子十分恐怖。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却发现地毯上有一双男人的鞋子。
“亦凡，小麒，来吃水饺！”
我看着沈凝围着围裙，端着两碗睡觉，笑眯眯从厨房走出来。
我在的时候，她只会将做饭洗碗等家务全都推给我。
而我那时心甘情愿将她宠成大小姐，十年来从无怨言。
没想到，如今在孟亦凡面前，她竟然扮演起了贤妻良母！
我冲上去质问沈凝：“他怎么会在家？”
沈凝白了我一眼：
“你不在的这几天，亦凡帮我带小麒出去玩。”
“他们玩的挺好的，这几天，就让他在家陪陪儿子，反正你最近也不着家！”
孟亦凡理都不理我，夹起水饺，咬了一口，便皱起眉。
沈凝立刻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是不好吃么？”
孟亦凡有些勉强地笑：“没事的，都是沈总的一番心意......”
小麒在边上摔了筷子大叫：“不好吃！不好吃！”
“都说几次了，别叫我沈总，叫我凝凝！”
沈凝半是撒娇地嘟起嘴，伸手环住孟亦凡的脖子。
“饺子不好吃就别吃了，反正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我给你点外卖吧！”
饺子？
我这才想起，沈凝煮的饺子，是之前奶奶包好放在冰箱里的。
荠菜猪肉馅，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奶奶生病之后，就总是惦记着我和沈凝。
说要趁着她还能动的时候，再多为我们做点什么。
我冲向厨房，可是来不及了，她已经将两碗水饺，全倒进了下水道。
连这一点念想，也要离我而去了。
我崩溃大喊：
“这是奶奶包的饺子！你凭什么倒！”
她被吓到，随即恼羞成怒：
“你凶什么凶？神经病吧！难吃还不让人说？”
孟亦凡也赶过来，拉住我，假模假样道：
“宋先生，都是我不好，这饺子多少钱，我赔你就是了！”
“别和沈总闹，不是她的错......”
我一拳狠狠朝他面门而去：
“赔？你赔得起么！你知不知道我奶奶去世了！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孟亦凡身子瘦弱，被我揍得跌跌撞撞往后倒。
小麒却突然冲上来，挡在他面前，愤恨地盯着我。
“不许欺负亦凡哥哥！你这个坏爸爸！”
沈凝也拉住我，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真是给你胆子了！不仅打人，还敢用这种借口，什么奶奶死了，你以为我会信？”
“去，快去给亦凡道歉！”
我看着面前的妻子和儿子，内心一阵悲凉。
我和沈凝结婚十年，给她钱，也给她爱。
她柜子里的包，没有一个少于五位数，化妆品也都是奢侈大牌。
后来有了儿子小麒，我也给他报最好的早教课，三千块一节。
而我自己，五十块一件的polo衫，还要纠结好久才能买下。
我没想到，自己的苦心付出，却只换来他们的背刺。
“我不会道歉的，”我轻声道，“沈凝，我们离婚吧。”
沈凝气笑了：“就你也想离婚？你入赘过来，一切不都是我家给的？”
“宋牧，你少在这发神经！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我低下头，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结婚这几年，沈凝只负责花钱，账本却都是我在管。
因此只有我知道，她家拆迁分的那几套房，几年间房价已经跌了一半。
如今，沈家能收的租金，也比几年前少了不少。
如果没有我工作赚的钱支持，她早就负担不起如今的奢侈生活。
从前我不告诉她这些，是为了保护她，不给她压力。
现在看来，更没有必要告诉这个女人真相了。
“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我定定盯着沈凝，直到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我转身，摔门而出。
我返回医院，去给奶奶办后事。
尸体被推入焚化炉时，我积压已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我想起自己还是个小销售的时候，沈凝就是单位里人尽皆知的大美女。
那时候我为了追求她，省吃俭用攒了半年的工资。
只为给她买下一件高定裙子。
和沈凝官宣的时候，好多人都说，我是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岳母生病住院，沈凝依旧在外旅游喝酒，只留下我每天陪床到深夜。
她只要一个电话，无论在天涯海角，我都会立刻赶去接她。
结婚第六年，我百般恳求，沈凝才同意将奶奶接进城住几天。
奶奶生怕自己添麻烦，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在客厅的椅子上坐着。
她也不敢碰别的东西，要是没人叫她，她就能坐一整天。
就算这样，沈凝的脸上还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有一次，奶奶想抱小麒，手刚碰到孩子，小麒就尖叫：
“不要！奶奶身上臭臭的！奶奶脏，不要奶奶抱！”
我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谁和你说的？这么不懂事！”
小麒逃开好几步扑到沈凝怀里，大叫：
“妈妈说的！妈妈说奶奶臭！”
我看向她，沈凝的脸上，半点愧疚都没有。
反而是奶奶低下了头，显得更加佝偻而卑微。
那晚，我好声好气劝沈凝：
“没有奶奶，也就不会有我的今天，凝凝，你多包容一下好不好？”
她却极不耐烦地甩开我：
“我才不管！反正我一刻都忍不了！你快把她送走！”
自此之后，我再想接奶奶进城，奶奶都会强打着笑说：
“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去了，去了也是麻烦你们......”
那一晚，我捧着骨灰盒，在快捷酒店的房间，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我却接到了沈凝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奶奶......去世了？”


结婚十年，老婆手下的男实习生晒出自己开保时捷的照片，并配文：
感谢美女老板赞助的全款新车！
我一个电话打给老婆：
“我卖房给奶奶换的救命钱，被你拿来养小白脸？”
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斥：
“就一百万，给亦凡提辆车都不够！你没能力，怪得了谁？”
挂断电话，我因为交不起医药费，只能看着奶奶痛苦死去。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决定放弃这个被我无底线宠爱十年的女人。
......
我和沈凝结婚十年，我给她开亲密付，所有银行卡密码她也全部知道。
为了把她宠成小公主，我付出了我的全部。
直到我看到那条朋友圈，和银行卡账单。
流水显示，两天前一笔百万元消费，发生在4s店。
而照片里，那个叫孟亦凡的实习生，和沈凝坐在最新款的保时捷里，勾肩搭背。
配文：感谢美女老板赞助的全款新车！
沈凝在底下回复了几个亲吻表情。
两人看起来不像老板和员工，更像一对有钱情侣。
这一刻，我才发觉，一切都变了。
沈凝愣了半秒，立刻尖声骂我：
“什么小三？亦凡是我手底下的实习生！”
“他业绩好，我这个做领导的自掏腰包给他买辆车，怎么了？”
“宋牧，你自己没能力，就别乱吃飞醋！”
我冷笑：“我心脏？谁家老板，给一个刚来半年的实习生买百万豪车？”
“再说了，这笔钱是奶奶的救命钱！”
“沈凝，你花起来不会良心不安吗？”
电话那一头，沈凝嘲讽我：
“才一百万而已，我就花了，又怎样？我不信没了这笔钱，那个老东西就会死！”
“还有，别忘记了你是入赘到我们家的！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我还想骂回去，她却先我一步挂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电话已经被拉黑了。
我跑回病房，刚好撞上主治医生，他皱着眉问我：
“医药费结清了吗？病人尿毒症晚期，情况危险，不手术的话，没几天能撑了！”
我差点给医生跪下：
“医生，这钱能不能先欠着，先给我奶奶做手术，我一定还......”
医生却叹着气摇头：“不行。”
“先交钱再做手术，这是医院的规矩。”
“况且你们之前欠了很多费用没结清，你叫医院怎么相信你？”
“实在不行，你问问亲戚朋友，有没有能借的吧！”
医生匆匆离去，我满心绝望，跌坐在地。
我本是流浪街头的孤儿，五岁那年，被拾荒的奶奶捡到。
在遇到沈凝之前，一直只有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没有亲戚。
而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也是在和她结婚之后的共同好友。
我发微信给他们：
“兄弟，帮帮忙，我奶奶要做手术，能不能借我点医药费？”
可所有人都说：
“不是我不借，是沈大小姐发话了，谁敢对你好，就是和她过不去！”
这些人都是沈凝的发小，和我认识却没几年。
每次我和她吵架，她就会号召朋友圈里的所有人孤立我。
以前我爱她，只把这当做任性小女孩的玩笑，百依百顺地给她道歉。
而现在......
“二床心电图又掉了！快点急救！”
二床，正是我奶奶的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