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曼笙呼吸一滞。
像被一把尖刀剖开心脏，她眼前几乎闪过一片血色，整个人开始剧烈发抖。
她怎么都没想到，顾知年会把那件事如此颠倒黑白地说给林星月听。
那是他们刚创业那年。
顾知年带着她去参加一场饭局。
其中一位合作商手上戴着条钻石手链，那上面镶着的粉钻，熠熠生辉。
很是漂亮。
江曼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也正是这两眼，让合作商不屑地笑了笑。
借着和她碰杯的姿势泼了她一身。
又在给她擦拭的空隙，故意用手链缠上她的头发，而后用力往下一拽。
‘咔嗒’一声。
手链断裂，重重落在了地上。
当时的江曼笙吓得脸都白了，手足无措地捡起来，连连道歉。
可合作商却冷笑一声，将手链砸在她脸上，
“如果江小姐喜欢，大可跟我说，一条几十万的手链而已，又不是送不起，为什么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江曼笙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的难堪。
忘不了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忘不了那一刻的无措和屈辱。
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就是顾知年的信任。
他拉着她的手，因为愧疚，眼眶发红。
他说：“笙笙，让你受委屈了。”
“我以后一定会赚很多的钱，到时候去拍卖会上给你拍下无数的珠宝首饰，让别人再也不敢看不起你。”
如今的他已经是家财万贯的顾总。
确实赚了很多钱，多得足以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让人眼红艳羡。
可他当初许下的承诺，却让另一个女人带着挑衅和羞辱来实现。
更是把她曾经受到的伤害，颠倒了黑白当成笑话讲给他的小情人听，而后成为重伤她的利器。
江曼笙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
“这些东西我一件都不喜欢，送给你了，包括顾知年，我也送给你。”
话落，江曼笙就要转身离开。
可林星月却突然重重摔倒在她脚边，泪眼盈盈地看着她，
“曼笙姐，你不要生气......”
顾知年正好上楼，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面色一变，慌忙把林星月抱在怀里，动作十分轻柔。
好像怕稍微重一些，就会把她弄疼了。
待目光转向江曼笙时，却多了几分凌厉和责怪，甚至是......厌恶。
“你是疯了吗？江曼笙！”
“你想要那些珠宝，星月也给你送来了，你还在闹什么？”
江曼笙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顾知年都不会相信。
在这场戏份里，她只是一个达成主导者目的的工具人。
至于目的——
自然就是一旁的那些珠宝首饰。
以及男人的心疼。
就像是印证她的想法那样，顾知年打横抱起林星月。
丢下一句“既然不识好歹，那珠宝你也不必收了，反正本来就是星月的。”后就离开了。
江曼笙看着他的背影忽地笑了。
笑得眼角湿润，心脏刺痛。
从前，她最喜欢对他的了解。
因为这代表着，他们已经逐渐密不可分。
可现在，她却无比痛恨这种了解。
因为这些了解都在一次次提醒她，他是怎么样不爱她的。


顾知年怔愣在原地，有些被吓到。
看着面前状若癫狂的江曼笙，他心中陡然涌上一抹心疼和愧疚。
以前的江曼笙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她面对他时，总是温柔、满怀爱意的。
难道真的是他伤她太深了吗？
思及此，顾知年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拥入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可他刚上前一步，就对上了江曼笙的目光。
她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真后悔拯救你，爱上你。”
那双含着泪又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汹涌的情绪丝毫不掩饰。
埋怨、痛苦、悔意。
甚至带着一些......恨意。
恨？
江曼笙居然恨他？
后悔？
顾知年心里忽然涌上一阵慌乱，但慌乱过后就是无尽的愤怒。
她凭什么恨他，又凭什么后悔！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人前，她永远都是风光无限的顾夫人，没人会拿她孤儿的身份去抨击她。
为了她，他每年往孤儿院捐款那么多钱，那可都是有去无回的‘投资’。
顾知年眉眼生出不耐。
他阴沉着脸对江曼笙冷声道，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江曼笙发泄后也平静了下来，她深呼吸几次，压下了翻涌的情绪，疲惫地靠在床头，
“让律师带着协议过来吧。”
顾知年却是一愣。
他认真看了眼江曼笙的神色，发现她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眼睛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异样的情绪。
就好像......
江曼笙现在已经彻底失望，是真的对他没有了任何感情似的。
但此念头刚起，就立刻被他否定了。
江曼笙爱了他十一年。
从相识开始，她就始终温柔地包容他、保护他，悉心照顾着他。
无论发生什么，她始终都陪在他身边。
就好像她是因他而来，为他而活。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不爱他。
顾知年稳了稳心神，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态，“等你出院回家再说吧。”
话落就匆匆离开了。
......
翌日一早，江曼笙就办理出院回了家。
家里空无一人。
她和顾知年的房间却一地狼藉，衣柜里她的衣服全被扔在了地上。
桌上的化妆品也被打开随意摆放着。
江曼笙皱了皱眉，但看到床上的那几根棕色长卷发时，她瞬间就明白了。
林星月昨晚睡在了这里。
江曼笙只是愣了下，就平静地将自己的东西收了出来，包括那些情侣用品。
一看到这些，她就会想起热恋期间，顾知年总是黏黏糊糊的缠着她要一起用情侣款。
水杯、牙刷、外套......
尽管只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她买回来时他却高兴得不得了。
而于她而言，当初带来无限甜蜜的东西如今只是一堆垃圾。
突然，房门传来‘咔嗒’一声。
顾知年带着一身的潮湿气息回来，看到地上堆积的东西，他瞳孔倏然缩紧。
“曼笙，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把东西都收出来了？”
江曼笙神情微顿，语气淡漠，“没什么，只是觉得太旧了，想买新的。”
顾知年松了口气，
“也好，那我陪你去买。”
顿了顿，又改口道，“算了，你刚出院，不宜出门，我让人送过来吧。”
江曼笙也不同他争，点头应了下来。
顾知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将律师拟好的协议摆到她面前，
“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江曼笙接过细细看着。
在看到需要她以原作者的身份写到结局的条款时，不由得蹙眉。
她不确定自己离开后，没有思想的‘她’能否作画，如果不能，耽误了进度，顾知年一定会找麻烦。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
“协议条款得改改，后续的剧情我不......”
话音未落，顾知年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信息，眉头瞬间拧得很紧，“公司有急事，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说吧。”
江曼笙点点头，
“去吧。”
她抬眸看向他，目光平淡、寂然又温和，喃喃了一句，
“顾知年，再见。”
顾知年却没留意到江曼笙的异样，他惦念着信息上的内容，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江曼笙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
最后，彻底不见。
她收回目光，让律师重新送了份协议过来。
签完字后，她闭了闭眼，召唤出系统。
“系统，送我回家吧。”
下一秒，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脱离程序即将启动，请做好准备。
江曼笙麻木地笑了笑，
“我做好准备了。”
很快，眼前白光闪烁。
身体也传来一阵阵陌生的酥麻电流，然后逐渐放大。
脱离的一瞬间。
江曼笙灵魂飘浮在半空，她隔着虚空和另一个自己对视。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见她说，
“江曼笙，去做回自己吧。”
“这个完美妻子，我来替你做。”此处为付费节点


顾知年挟着一身的怒意回到家时，江曼笙刚好画完一话。
她稍抬头，就和顾知年沉暗的目光对上。
“为什么要发那样一条微博？”
他阴沉着脸举起手机。
江曼笙看了眼他紧紧攥着，骨节都因为太用力而有些泛白的右手，淡淡道，
“不是你让我澄清的吗？”
“你那是澄清吗？”
顾知年怒视着她，好像要把她一刀刀凌迟。
“现在所有人都在骂星月，你满意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毁了她的事业！”
江曼笙拧眉，声音渐冷：
“那你想我怎么做？”
“澄清你并没有在拍卖会上为她豪掷千金，而是带着她去给我买礼物了？”
“那么请问顾总，我的礼物呢？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
江曼笙声线微微发抖，眼眶都红了，却仍然直视着顾知年的眼睛。
顾知年愣了一下，将怒视着她的目光移向了别处。
片刻后，他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你想要礼物可以跟我说，而不是为了赌气故意去害星月一个女孩子。”
难道她就不是女孩子了吗？
江曼笙忽地平静下来，语气认真地劝道：
“如果真的不愿她受委屈，我们可以离婚。”
顾知年身形一顿。
他眸子里汇聚起暗涌风暴，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慢慢用力，凸起青色的指节。
“江曼笙，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我已经给了你承诺，星月她不会影响你的地位，所以别动不动就拿离婚来威胁我，令人厌烦！”
说到最后四个字，他语气加重，捏着她下巴的手猛地向旁边一甩。
江曼笙整个人踉跄着摔在一旁，脚踝磕在床脚，剐蹭下一大片皮肤，手上的平板也重重砸在地上。
钻心的疼痛令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你......”
顾知年的目光下移，落在江曼笙受了伤的脚踝上，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从储物柜里拿了医药箱，蹲在她面前给她上药。
“曼笙，为什么你现在脾气变得这么倔呢？跟我服一次软不行吗？”
“以前的你，多乖啊......”
他的手指在江曼笙脚踝上来回摩挲，薄茧磨得她有些疼。
顾知年眼里慢慢染上暗色，声音嘶哑，
“笙笙，你听话，乖一点，好吗？”
江曼笙眉头微蹙，有些不舒服，刚把脚向后挪了一点儿就被顾知年拉了回来。
他身子往前倾了几分，凑到她颈边，热气扑在她皮肤上，带起一层鸡皮疙瘩。
“曼笙，我们好久没有过了......”
他呢喃着，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手上的动作温柔又缠绵。
顾知年突如其来的动作和温柔让江曼笙恍惚了一瞬。
她下意识偏头，目光不经意落在地上的平板上，屏幕已经碎裂开来。
而那条裂缝恰好落在原稿中，男主角求婚时说的那句我爱你中的‘爱’字上。
一句真诚而热烈的告白。
此刻却被一条裂缝生生隔开来。
就好似，现在的她和顾知年。
中间没了爱。
就只剩下一条无法填满的沟壑。
恢复清醒后，江曼笙突然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她猛地推开顾知年冲向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得撕心裂肺。
眼泪顺着脸颊滴下来，半天都喘不上气来。
顾知年跟了过来，面色难看至极，
“江曼笙！”
他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你嫌我恶心？”


江曼笙，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呀。
我就说吧，不属于你的东西别惦记，因为就算惦记了你也拿不走。
当然，这件事还没完哦，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了。
一连串的消息都是林星月发来的。
还是用的顾知年的手机。
很久以前，顾知年就不让江曼笙碰她的手机了，更不会告诉她锁屏密码。
现在看来，林星月已经成为那个例外。
江曼笙没再回复。
可没过多久，她就接到了顾知年的电话。
“江曼笙，立刻过来暗夜酒吧一趟。”
话筒里的声音很嘈杂。
顾知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醉意。
江曼笙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没空。”
顾知年顿了下，然后冷嗤一声，“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想想那所孤儿院，再思考思考你能不能承担惹怒我的后果。”
江曼笙蜷缩了下手指，掌心被刺痛。
她没再拒绝，换了身衣服就赶了过去。
孤儿院这些年都受顾氏的捐助。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害了那些孩子。
到目的后，酒吧穿破耳膜的音乐震得江曼笙脑袋钝痛。
她找到包厢时。
顾知年正低头把玩桌面上的骰子，林星月坐在他的怀里，牢牢搂着他的腰。
江曼笙目光一沉，在顾知年面前站定：
“你让我来，有什么事吗？”
原本异常和谐的氛围，因为她的到来，凝滞了一瞬。
顾知年没理会她，反倒是林星月从他怀里抬起手，冲她微微一笑，然后指了指面前的酒，
“曼笙姐，麻烦你把酒开了，给我们倒上。”
江曼笙微微偏头，下意识看向顾知年。
他靠在沙发上，目光淡淡望向她，“看我干什么，听不懂人话？”
“好。”她垂下眼，照做。
酒倒好后，江曼笙问他，
“我能走了吗？”
林星月闻言，难过地低下头，闷声闷气地对顾知年说，“阿年，让曼笙姐回去休息吧。”
江曼笙没有犹豫，转身就要走。
顾知年却忽然沉了脸，抬手泼了她一身酒。
“我让你走了吗？”
江曼笙没有说话，酒液浸透衣服，带来一股让人不适的黏腻感。
她忽然就懂了。
让她来，是为了给林星月出气。
但更多的是惩罚。
惩罚她一次两次忤逆了他。
林星月双眼含泪，委屈地咬着下唇，“阿年，我心里难受。”
顾知年亲昵地点点她的鼻尖。
“那我让她给你赔罪，好不好？”
说罢他转头看向江曼笙，眼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把桌上的酒都喝了，给星月赔罪。”
听到这话，江曼笙久久没有动作。
她有严重的胃病。
是这些年为顾知年挡酒落下的病根。
顾知年眼尾微眯，带着朦胧的醉意：“愣着干什么，赶紧喝啊。”
江曼笙点点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精带来的强烈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眼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擦掉眼泪，一杯接着一杯喝进肚子。
一直到她弯下腰，忍不住撑着桌面干呕。
顾知年才淡淡开口：
“行了，看见你就倒胃口，滚回去吧。”
江曼笙强忍疼痛，面不改色地起身。
想了想，对着顾知年开口，
“既然已经出气了，希望顾总别再拿孤儿院说事了。”
朦朦胧胧的光影里，顾知年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恶劣的笑，
“你求我啊。”


“宿主，你申请的完美伴侣系统将会在半月后植入完成，届时，你灵魂脱离，留下的身体将只会是个没有思想的完美妻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冰冷的电子音在江曼笙脑海中响起。
她沉默了一瞬，而后语气坚定道：“嗯，我已经想好了，帮我申请吧。”
“你在跟谁说话，你要申请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猛地回头，和推门而入的顾知年对上了视线，他眼里满是不解。
距离缩短后，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水味就争先恐后钻入了她的鼻腔。
江曼笙稍一抬眼，就轻易看到他白色衬衣领口淡淡的唇印。
“没什么，你自己去看新闻吧。”
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顾知年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的视频。
视频里的顾知年西装革履，矜贵俊逸。
而他身旁的林星月身穿红色拖尾长裙，整个人风姿绰约。
她挽着他的手，在人群中灿若娇花。
两个人看上去异常般配。
但凡林星月看上的珠宝，只要摇一摇男人的手，他就眼睛都不眨地为她拍下。
似乎只要她开心，他就能不惜一切。
江曼笙却忽然想起，被莫名其妙传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系统为她介绍了她的攻略对象——
顾知年。
一个落魄的富二代。
家里破产后，债台高筑，父母直接跳了楼。
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每天都被追债的人往死路上逼。
同一时间。
现实世界里的江曼笙因坠桥，在濒死前和突然出现的系统做了交易。
只要她能成功拯救攻略世界里的男主——顾知年，就能活下来。
所以，江曼笙就以一个被孤儿院院长收养的孤儿身份，来到了顾知年的身边。
收留他，帮他还债。
竭尽所能不求回报地对他好。
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感化了他。
到如今，已经过去十一年了。
江曼笙至今都记得，婚礼那天，顾知年握着她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他说：
“世界万物都会变，但我会永远爱江曼笙。”
“不会游离，不会变心。”
那一个瞬间，她相信他是真的爱她。
所以在完成攻略后，她也因舍不得他，拒绝脱离世界，为他留了下来。
系统答应了，却也提醒她，留下来后她必须依靠顾知年的爱存活。
否则，只能强制脱离。
那时的江曼笙，对此信心满满。
她坚信顾知年会一直爱她。
可婚后不过三年，他的身边有了林星月。
一开始知道林星月的时候，江曼笙根本无法接受，跟他狠狠闹了几次。
最严重的时候，她把家里东西砸了个遍，坐在满地狼藉里披头散发像个疯子，用碎瓷片割自己的手腕威胁他和林星月断了。
但没用，他依旧跟她在一起。
而他们之间，也开始生出一道道裂缝。
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思及此，江曼笙目光低垂，平静道：
“新闻你自己处理，不要总让我替你收尾。”
“怎么，又想跟我闹一场？”
顾知年熄灭屏幕，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还没等江曼笙开口，顾知年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了小月亮三个字。
电话接通，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江曼笙只看见他神色微微变了几分。
“星月，你别急，我马上过来。”
话音刚落，他就直接转身要离开。
临到门口时，顾知年回过头对着她警告道：
“差不多就行了，尽快把舆论处理了，我没那个闲工夫陪你闹。”
“做好你顾夫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