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江临川醒了！

陈意涵怔了一下，眼里逐渐漫上真正的喜色：“我马上就回来！”

陈意涵到的时候，江临川已经被送入VIP病房了。

看着陈母笑中带泪，江母在掩面哭泣，江临川虽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但是还是努力朝两位长辈露出了安抚的微笑。

他还想说什么，却在看见陈意涵抱着小宝出现在门外的时候，止住了笑容。

陈意涵目光灼灼，他想忽视都难。

他话说的很慢，却字字句句都很清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陈意涵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声音却还是恢复了平静：“好，如果我的出现让你觉得难受的话，那我先回避一下。”

她把孩子抱给陈母，转身走出了病房。

江临川看着她走出病房的身影，心中无端松下一口气。

陈意涵总是这样，用平和稳重的外壳包装着自己，对谁都礼貌谦逊。

就算是再寒冷的冰块，捂久了了也会融化。

可是陈意涵是一块捂不化的石头，她也许都不会爱上任何人。

刚刚的担忧算什么呢？只是还没离婚的妻子对丈夫应尽的关怀罢了。

陈母手中的孩子引起了江母的注意：“这个孩子是……”5

陈母抱着抱着小宝的手一顿，不自然的笑笑：“这是亲戚的孩子，他妈妈去世了，所以抱过来养。”

就连陈母都帮着陈意涵隐瞒这个孩子的来历吗？

江临川心中划过酸楚。

江母对此没再多说什么，看着江临川因为麻醉效果还没散去而染上困意的双眼，她拉着陈母退出了病房。

江临川松了一口气，刚做完手术确实身体太过倦怠，他昏昏沉沉的阖上眼，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见陈意涵正坐在床边，床头柜上摆放着刚削好的水果。

阳光真是刺眼，他都看不清陈意涵脸上的表情。

他压抑住内心忽如其来的烦躁，淡淡开口：“你怎么在这？”

“小宝还需要人照顾，所以他们就先回去了。”

又是孩子！

江临川心里一阵悲凉：“那你有没有在电话里听见，就是这个孩子的爸爸捅了我一刀！”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眼眶一阵酸涩。

陈意涵却哑口无言。

江临川按耐住手术刀口的疼痛和胸腔的闷痛，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意涵：“等我可以出院了，我们还是尽早把手续办了吧。”

他再也不想和陈意涵有任何牵扯了。

离婚对陈意涵来说并不算什么，就算离婚还带着孩子，照样有不计其数的男人千方百计的想娶她。

可是对江临川来说，离了婚，他就解脱了。

陈意涵定定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自责：“临川，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想离婚。”

江临川愣了一下。

只听陈意涵继续说：“顾以琛已经被警方逮捕了，没人会伤害你了。”

虽然顾以琛做出这种事，被抓只是迟早的事，但是江临川没有想到，顾以琛这么快就进去了。

顾以琛不是小宝的亲生父亲吗？难道陈意涵一点忙都不打算帮？

江临川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就算顾以琛得到他应有的惩罚，这也不会动摇我要离婚的态度。”

陈意涵抿了抿唇，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在心中慢慢扩散。

原来，那时候临川就是这样的心情吗？

她当然不会容忍顾以琛这样的人继续呆在临川和小宝身边，这是一种变相危险。

“临川，有件事，我认为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

“是关于小宝身世的真相。”


江临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这期间，陈意涵并没有来打扰他，反而是家里的保姆刘姨来给江临川送了几次饭。

阿姨是一个敦厚老实的人，一开始也对陈意涵抱养孩子的事情感到不解，后面也许是以为小包的光辉激发了这位阿姨的母性光辉。

陈意涵逐渐要忙工作的事，他又不想看见小宝，所以家里带孩子最多的人反而还是刘姨。

刘姨打开保江饭盒，一边絮絮叨叨：“先生也是遭罪了，那男人也就仗着有孩子才在陈小姐这作威作福，他现在指不定有多后悔呢。”

江临川只是笑笑，他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只好悄悄转移话题：“小宝还好吗？”

一提到小宝，刘姨脸上也才开始浮现笑容：“能吃能睡，不能再好了。”

看着乖乖躺在她怀里的小宝，她轻笑：“掂着倒是比之前重一些了，小家伙胃口不错。”

此时此刻，陈意涵正推门而入：“你现在身体还没养好，等好的差不多了也可以像小宝一样多吃点。”

看见来人是陈意涵，他换上了寡淡的语气：“你来干什么？”

陈意涵脸上仍是一副克制守礼的表情：“临川，我现在还是你的妻子，拥有来看望你这个权利。”

刘姨早就知趣的带着小宝离开了病房，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江临川的表情更是不耐：“我现在住院了，你才来装深情吗？”3

“不是，临川……”

江临川打断了她：“陈意涵，我们不是因为顾以琛的从中作梗才变成这样的，你早就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让我失望过很多回了。”

在顾以琛到来之前，他就已经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陈意涵不爱他这个事实。

无关顾以琛，无关小宝，他和陈意涵之间的隔阂，是一朝一夕慢慢形成的。

陈意涵沉默了很久，只说：“临川，不管你原不原谅，但是我都会尽我所能的弥补你。”

忽的，电话响起。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出门。

江临川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坚决。

……

陈意涵出门之后，接起了电话：“是我。”

沈欣雨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出：“我今天去了关押顾以琛的拘留所。”

她想说什么？

陈意涵嘴角崩成一条直线：“继续说。”

沈欣雨笑笑：“虽然没进去当面了解情况，但是感觉那也是一个难搞的男人啊。”

陈意涵深呼一口气，语气不善：“所以呢？”

“所以陈小姐，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和我姐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你应该认识我的姐姐吧。”

“她的名字，叫沈妍。”

这两个字犹如一击重锤，狠狠砸在了陈意涵心间。

想到查到的沈欣雨的资料，她沉声承认：“我的确认识你姐姐。”

陈意涵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她的视线落在走廊楼下，刘姨带着小宝玩耍的地方。

电话那头，沈欣雨好像还在说着什么。

陈意涵没听，很久之后，她直接打断了沈欣雨的话。

“今天有空吗？我们见一面。”


这一刹那，身上的暖意冷结成冰。

江临川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床上。

只是当陈意涵推开门走进来，重新躺回床上的那一刻，他连这样的痛楚都无法忍受。

江临川猛地从床上跃下，窜进了卫生间。

“咣！”

门被重重砸上。

他双手撑着洗手池，看着镜子中双眼通红的自己，眼泪缓缓涌了出来……

“临川？你怎么了？”

陈意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临川回头瞧着她的剪影，嗓音喑哑难听：“我的事……不用你管。”

陈意涵明显不信，但教养让她做不出闯进来这种事，只扔下一句：“有事叫我。”便离开。

江临川看着她慢慢消失的影子，翻涌的情绪竟诡异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手机，解锁后，找到了律师的电话，发了一条短信。

“您好，我是江临川，我委托你拟定的离婚协议拟好了吗？”

很快，随着一声振动，律师的回复也发了过来。

“拟好了，明天邮寄给您。”

看着这条，江临川按灭了手机，走出洗手间，径直回了主卧，反锁上了房门。

客卧里，陈意涵听着这一连串的声响，眸色不明。

第二天一早，江临川醒来的时候，陈意涵已经离开了。

他等在客厅，签收了离婚协议后，便一直等着陈意涵回来。

直到晚上九点，陈意涵准时到家。

就发现江临川坐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等她很久了。

四目相对，江临川指了指桌上的协议：“这是律师拟的离婚协议，反正我们婚前已经做了财产公证，没有其他问题就签字吧。”

陈意涵垂眸扫了一眼，却没有签。

“我们……”5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江临川已经不想听了。

他自顾自说：“我知道陈氏周五不开例会，就这个周五吧，我们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

“早点结束，早点解脱。”

江临川从来没想过这八个字，会用在自己和陈意涵身上。

但也想不到比这更合适的词了。

他轻嘲着，起身拿过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离开。

……

顾以琛送小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茶几上这份陈意涵没签字的离婚协议。

他眼睛转了转，将小宝扔在地上，就快步上了楼。

书房里，他看着站在落地窗前出神的女人，轻声开口：“我看到楼下的离婚协议，临川……要和你离婚？”

“是不是因为小宝？”顾以琛有些抱歉，“要不我还是把孩子带走吧，虽然可能给不了他很好的生活，但也不能打扰你……”

“不用。”陈意涵拒绝了。

顾以琛还没等高兴，就听她说：“这个婚，不会离。”

“小宝在楼下吧，我去看看他。”

说着，她就越过顾以琛直接下了楼。

顾以琛站在原地，脑袋里回想着陈意涵那句‘不会离’，眼中满是妒忌和狠意！

他就不明白江临川有什么好，都到这一步了，陈意涵还是不肯离婚！

只要江临川在一天，他就永远没有办法成为陈意涵的丈夫！

顾以琛越想，心中越恨。

……

而另一边，江临川回到了江家。

客厅里。

江母见他回来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等看到他身后的行李箱时，愣了好一会：“和意涵吵架了？”

江临川摇了摇头：“离婚了。”

话出口的那刻，他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江母看得心疼，连忙拉着人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给他擦着眼泪，一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听说顾以琛的事后，她气的整个人发抖：“离的好！当初也是看在你喜欢陈意涵的份上，才让你和她结婚的！”

“我们江家虽然比不上陈家，但也不是任由他们欺负的！”

听着母亲鸣不平的话，江临川心里像被注入了股暖流。

这天之后，整个家里没有人再提起陈意涵。

终于到了周五这天。

他站在街对面，看着民政局的招牌，眼神复杂。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接起，就听见陈意涵的声音：“江临川，协议有问题，办手续的事延后吧。”

他不知道陈意涵是找理由，还是协议真的有问题，但他都不打算继续拖下去。

江临川正欲开口，肩膀突然被拍了下。

他转头，就看到了顾以琛。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想明白，顾以琛忽然拉住了他的手，笑得情真意切：“谢谢你，愿意把意涵让给我。”

江临川皱皱眉，只觉得今天的顾以琛有些奇怪。

他不想理会，抽回手就要朝民政局走。

与此同时，耳边手机响起了陈意涵的声音：“顾以琛在你身边？他找你干什么？”

没等江临川回答。

身后又再度传来顾以琛的话：“江先生，你知道我有多想和意涵结婚吗？明明小宝是我和她生的，可却因为你占着这个不属于你的位置不肯走！活生生拆散我们！”

“但没关系，现在我想通了，离异也好，丧偶也罢，其实没区别！”

“反正，意涵永远都只听我们父子的……”

江临川感觉到了危险，可还没等反应，顾以琛就上前一步走到了他面前！

下一秒，江临川只觉得胸膛一阵冰凉。

“噗呲——”

那是刀刃刺进血肉的声音。


陈意涵醒了？

像是一道惊雷划在了江临川的心间。

他急切又迅速的回了一句：“妈，我马上就过来。”

他挂断了电话之后，刚想说话，沈欣雨便打开了车的启动键：“坐好。”

沈欣雨一脚油门，车很快就朝着医院开去。

到达医院之后，也才用了不到20分钟。

江临川匆匆赶到病房门前的时候，却发现气氛不太对。

陈母的眼神里是迟疑的，不敢置信的，甚至还带着点惊慌。

江临川只觉得心里一紧：“妈？”

陈母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阿川，你来啦？”

陈母抱住了他开始无声的抽噎：“怎么会这样呢？”

江临川扶住陈母：“妈？发生什么事了？”

他感到一阵喉咙发紧：“是不是陈意涵……”

陈母闻言哭声更大了一些：“她不记得我了！”

江临川只觉得脑中一阵空白，他把陈母扶到座位上之后，他深呼一口气，转身就进了陈意涵的病房。

病房里，医生正带着护士在给她做术后检查。

陈意涵坐在病床上，虽然神情神态都和之前大差不差，但是她的眼里尽是空洞的迷茫。

江临川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他试探性开口：“陈意涵？”

陈意涵抬头，缓缓看向他。

这样的眼神，让江临川的心中跳漏了一拍。

陈意涵脸上浮现出一个礼貌的淡笑表情：“这位先生，你……认识我吗？”

江临川只觉得脑子好像被一道雷轰过一样。

这是……失忆？

他看着头上包了一块厚厚纱布的陈意涵，他把目光又挪向了医生：“她怎么了？？”

医生取下听诊器：“手术很成功，脑震荡的情况也有所缓解，只是头部遭到撞击，颅内有少量出血压迫了记忆中枢，从而引起了失忆。”

江临川想起手术时，医生那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这种情况的话，她还能想起来吧？”

医生点头：“她的手术非常成功，失忆只是暂时的，可以恢复。只是时间有长有短得看血块的情况。”

医生又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术后的注意事项后，便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江临川没有动，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陈意涵。

陈意涵也不躲闪，只是目光依旧疑惑。

良久，江临川终于接受了这荒谬的现实：“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陈意涵摇了摇头，反问：“刚刚那位女士说，她是我的妈妈。那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呢？”

关系……？

江临川别过头去，陈意涵只是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只觉得眼眶好像又开始酸胀起来，好像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心中翻涌。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功亏一篑。

他忍住了马上就快冲到嗓子眼的哽咽，尽量平淡：“我们是夫妻。”

陈意涵有些微微愣神。

并不是因为自己突然“被迫”知道了自己已婚的消息，而是，她看见了江临川微红的双眼。

面前这个自称他们是夫妻的男人，是在难过吗？

看着这样的江临川，陈意涵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隐隐抽痛。

这是一种对现在的她来说，很陌生，很新鲜的情绪。

可是她无端感受到了和江临川对等的难过。

但是，既然是夫妻的话，为什么会难过呢？

是她做了什么对他不好的事情吗？

陈意涵小心翼翼的看着马上就快哭出来的江临川，想了很久，还是认真的开口。

“老……老公？”


陈意涵脸上的神情僵硬了。

唇齿间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离婚协议……？”

她略带质问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江临川身上。

江临川只觉得这两个人争锋相对的莫名其妙。

他不自在的清清嗓子：“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

“探病就好好探病。”

沈欣雨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我这次来，是来汇报好消息的。”

“顾以琛的判决书下来了，协助罪犯谋杀警察，故意伤人，杀人未遂两次，绑架监禁他人，啧啧，五毒俱全。”

江临川抬头：“他的处决呢？”

陈意涵不明就里，她的目光也落在了沈欣雨身上。

沈欣雨见关子买的差不多了，随即露出畅快的笑容：“当然是——数罪并罚，顾先生的余生，估计都得在监狱里度过了。”

江临川舒了一口气，顾以琛怕是今后再也不会危急到他和陈家的安全了。

怎么算，都是一件喜事。

陈意涵看着江临川的表情，有些疑惑：“他是谁？”

江临川朝陈意涵摇了摇头：“他是小宝的亲生父亲，也是害你不记得之前的事的罪魁祸首。”

陈意涵闻言轻轻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沈欣雨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嘴：“陈小姐对顾以琛先生的处决有没有什么疑问呢？”

陈意涵神色平静：“伤害他人就要为此付出相应代价，不是吗？”

“说的好。”

沈欣雨露出赞赏的目光，随即耸耸肩：“反正资料我已经带到了，你们感兴趣可以σσψ看一看。”

“律所还有事，那我就先撤退了。”

临走前，她朝江临川挤挤眼睛：“江先生的离婚事宜，如果还有需求，我随时都可以提供帮助！”

她挥挥手，走出了病房。

江临川目送着沈欣雨离去的背影，完全忽略了陈意涵阴沉如墨的脸色。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陈意涵已经盯着他看很久了。

陈意涵眼神微沉：“沈律师对你很好吗？”

江临川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啊。”

陈意涵转过头去，没让江临川看见此时此刻她脸上的表情。

虽然已经失忆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碰见特定的人之后，有些莫名的情绪就会肆意生长。

比如说，看见沈欣雨和江临川相谈甚欢的时候，她居然感觉自己的胸腔酸胀的难受。

只是陈意涵不知道，这种情绪，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嫉妒。

江临川眼神复杂的看着陈意涵，她现在看起来像是独自生闷气。

不知道为什么，江临川觉得有点好笑。

他没说什么，只是拉下了灯，病房里一片昏暗。

他爬上了自己的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陈意涵一点困倦的念头都没有，她转过脸来，在微弱的月光下，江临川的睡颜显的格外恬静。

陈意涵眼神复杂，她下了床，来到了江临川的床边。

江临川的睡相不太老实，陈意涵给他掖了掖被子。

她叹了口气：“就算不记得以前的事，我也知道，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