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从胸膛里噌的一下冒了起来。
大半夜的，我加了半宿的班不回家睡觉，送他儿子来医院。
他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小人之心地揣测我，认为我处心积虑地骗他还钱。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借了我家那么多次钱，我们什么时候让他还过？
他也不想想，如果我想让他还钱，大可以拿着欠条光明正大地找上门去，何必费劲弄这一出戏？
我气得恨不得拔腿就走，但终究狠不下心来把表弟一个人丢在医院。
思来想去，我只好给闺蜜打电话借些钱。
“嗯，对，四万，我明天去银行把定期取出来就还你。”
闺蜜很干脆地答应了：“你等着，我现在就转账。”
说话间，微信又弹出来许多消息提示。
我点进去一看，竟然全都是大伯发的。
“王小燕一个丫头片子要踩到我头上去了，什么时候这个家轮到她说话了？”
“几万块钱她一天天哔哔哔，大晚上闲得慌，催命呢？！”
“我又不是不还，我差那点钱吗？她在那叫叫叫！”
我静静地看完大伯发的全部消息，然后砰地一声把手机狠狠扣在椅子上。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敬重和信任的大伯，我爸爸的亲哥哥！
没想到他一直伪装得这么好，让我直到今天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别说我没有催他还钱，就算是我催了，那又怎么了？！
借钱的时候说得千好万好，谁不知道他就没打算还。
这么多年来我们家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对他欠钱不还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倒好，竟然把欠钱不还当成理所当然了。
我就不相信，他借了别人的钱也敢这么拖着不还、破口大骂。
只会占自己兄弟家的便宜算什么本事。
我越想越生气，再也顾不得爸妈从小让我不要跟大人还嘴的教育，噼里啪啦敲下几行字。
“大伯，你这嘴用狗屎腌了几年呀，这么入味儿。”
“我知道你肠子直，可你也不能直接从嘴里拉吧。”
“你到底是我奶奶生的，还是自己从哪个下水道里爬出来的？”
发完这些话，家族群里沉寂了一瞬间，又突然炸开了。
“小燕，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赶紧
表弟骑摩托飙车撞断了腿，急需手术。
我手上没钱，于是让他爸赶紧转四万块钱过来。
没想到大伯以为我是在催他还钱，发了多条信息骂我。
“1万块的羽绒服你说买就买，我全身上下加起来连一千块钱都没有。”
“我告诉你，让我还钱你得先给我道歉。”
“回来当着全家人的面道歉，一年还你一千。”
“不当面道歉就发朋友圈，在朋友圈挂三天并在群里道歉，一年还五百。”
我看着表弟那条血肉模糊的腿，不再理会他龇牙咧嘴的哭喊声，转身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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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加完班离开公司，迎面撞上一群鬼火青年开着摩托车呼啸而过。
我还没来得及骂他们差点撞上我，就见其中一辆摩托车突然失控向旁边砸去。
顷刻间，刚刚还嚣张无比的鬼火青年一个压一个倒在路上。
发动机的咆哮声也被他们哭爹喊娘的哀嚎声代替。
我打了120和路人一起去帮忙，却发现受伤最重的那个男孩，竟然是大伯的独生子。
等进了医院，医生扫了一眼表弟就说他的腿需要做手术，让我赶快去缴费。
我看着手机里仅剩的一千块余额，立马给大伯打去电话。
“喂，大伯，表弟车祸进医院了，你赶紧给我转四万块钱。”
没想到大伯对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丧良心的死骗子，你敢骗到我头上来，滚你妈的蛋！”
随即嘟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万万没想到大伯竟然把我当成了骗子，无语之下，我只好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喂，大伯，是我，小燕。”
我冲着摄像头挥了挥手，大伯看见我的脸后立马就笑了。
“好侄女，我跟你说，刚才有个人冒充你来骗我，但是你大伯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嘿嘿。”
我无奈地告诉他：“大伯，刚才给你打电话的人就是我，不是骗子。”
大伯一听这话立马皱起了眉头，他瞪着眼对着屏幕盯了一会儿，压根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就又挂断了电话。
我刚想接着打过去，就发现自己的微信被大伯拉黑了。
接着，家族群里大伯连发了多条消息。
“你们都小心点，小燕的微信号被盗了，刚
才骗子就给我打电话骗钱来着。”
“现在骗子都用高科技，还敢给我打视频呢，我一看真是小燕的脸，差点就信了。”
“大家先把小燕的微信拉黑，等她下次回来再加上。”
看完大伯的消息，我真是哭笑不得。
不知道自己是该感慨国家防诈宣传做得好，还是吐槽大伯的防诈意识太高。
“哎呦，疼啊，疼！”
昏迷的表弟躺在病床上，巨大的疼痛让他无意识哼叫起来。
我看着和大伯聊天框里鲜红的感叹号，心里来了主意。
从表弟口袋里翻出他的手机，用指纹解锁后，给备注“老头子”的人打了视频电话。
这次大伯仍旧很快就接通了。
“儿子，这么晚了有啥事呀。”
看到视频里表弟浑身是血，了无生机得躺在病床上，他立马急了。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你在哪？你快说话啊！”
我忙把镜头转向自己：“大伯你看见了吧，表弟是真的出车祸了，我没骗你。”
再次看到我的脸，大伯本能地骂道：“骗子！”
眼看他又要挂电话，我赶紧叫住他。
“大伯你看，这不是表弟吗？这可是活生生的人。”
我把摄像头对准表弟的脸，然后掐了掐。
又让大伯看清楚他的断腿，血肉模糊一片，一根腿骨甚至刺破皮肤凸了出来。
为了加深真实性，我又给他看了自己的身份证，还叫住了过路的护士作证。
“怎么样，这下你相信了吧，骗子可做不出这么详细的假视频。”
“表弟的腿你看见了，医生说得赶紧做手术，大伯你快点转钱吧。”
做完这些，我长吐了一口气。
心里不由得想，大伯这防诈骗意识也太高了。
不仅防骗子，连自己的亲侄女和亲儿子也防住了。
得亏今天送表弟来医院的人是我，这要是别人，大伯肯定统统当骗子处理。
到时候表弟的腿一耽搁，说不定就要落下终身残疾。
回过神来，我发现大伯一直没有说话，而是死死盯着屏幕里的我。
我愣了一下：“大伯，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表弟等着——”
“等你妈个头！”
大伯中气十足的骂声一下子打断了我的话。
我不可思议
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大伯的脸气得通红，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你他妈的疯了是吧，借你家点钱又不是不还，催催催，催你妈呢催！”
我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大伯嘴里说出来的。
可自己的儿子他总归是要考虑的吧？
虽然小时候爸妈就带着我离开了老家，搬到市里来定居。
但老家的亲戚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忙，我爸妈都没有推辞过。
尤其是大伯家，他年轻的时候好高骛远，被人拉着投资赔掉了爷爷奶奶给他攒的娶媳妇钱。
等他实在瞒不下去从外地跑回来的时候，我爸妈都已经结婚，我都两岁了。
爸妈和爷爷奶奶各出了一半的钱给他起新屋、凑彩礼、娶媳妇。
后来大伯母生孩子赶上奶奶过世，是妈妈去给她照顾的月子。
为了方便表弟到市里来上学，我的房间一直是两个人轮着住。
我在学校住宿的时候表弟就住我的屋子，我放假回来他就回家去住。
这么多年来，大伯也很感激我们全家的照顾，对我永远是和颜悦色，从来没有黑过一次脸。
可现在，我只是让他转钱给表弟叫医药费罢了，他怎么就突然发火了呢？
见我不说话，大伯以为我是被他戳穿了无话可说，于是接着火力全开。
“老子借钱什么时候不还过，你他妈瞧不起谁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个家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你弄清楚自己的位置！”
“还他妈的敢用儿子来骗我，你当我是傻子那么好骗，傻逼东西！”
骂够了以后，他哼了一声就断了电话。
过了片刻，我的脑子才在那一堆骂娘的脏话里恢复理智。
三年前，大伯以表弟的女朋友要上门为由，找爸妈借了四万块钱重新装修。
借钱的时候大伯信誓旦旦地说过一年就还，可转过头就当忘了这件事一样，再也没提过。
爸妈对大伯借钱后不还的行为已经感到习以为常，只当这钱丢了、花了，反正从来不催着他还。
而刚刚我说表弟要动手术，让他转四万块钱过来，显然是被他以为我在找借口催他还钱。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的怒火
。
可这还不是让我最心痛的地方。
我听得很清楚，就在刚刚医生给表弟打镇静剂的时候，他冲我骂了一句话。
“你这个有爹生没妈养的臭傻逼，我让我爸弄死你！”
六年前，我十七岁，爸妈因为车祸双双殒命。
当时，所有的亲戚都在爸妈的灵堂上发誓会好好照顾我，我也相信了他们的誓言。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货色。
家族群里，大伯的消息还在一条接一条地发。
“我告诉你，让我还钱你得先给我道歉。”
“马上回来当着全家人的面道歉，一年还你一千。”
“不当面道歉就发朋友圈，在朋友圈挂三天并在群里道歉，一年还五百。”
接着，是亲戚们对大伯“宽宏大度”的赞扬。
“小燕，你大伯都给你台阶下了，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本来就是你的错，让你道个歉是应该的。”
“赶紧，给你大伯认错，说你错了。”
我盯着手机屏幕，把牙咬得咯吱响，从牙缝里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蹦。
“认错？认—你—爹—的—错！”
我看着表弟那条血肉模糊的腿，在家族群里问道。
“这四万块钱，你给还是不给？”
大伯态度依然嚣张：“我给不给钱，要看你道歉的诚意是不是足够！”
医生催促我：“赶紧缴费吧，再不手术这条腿可就废了。”
我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打算给了是吧，我提醒你，不给你可别后悔。”
大伯根本没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老子愿意给就给，不愿意就不给，还轮不到你来威胁我！”
“好，这是你说的。”
发完这句话，我立即退出了家族群，顺带拉黑了所有亲戚。
离开医院时，医生在后面追着喊我。
“哎，你上哪去，缴费处在这边。”
我把表弟的手机交给医生，告诉他缴费做手术请联系病人的直系亲属。
“我就是他表姐，万一手术过程中出现点什么意外情况，没资格替他承担风险。”
“所以，还是麻烦您联系他的爸妈吧，如果联系不上，那就让他自生自灭。”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当晚回家我就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