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直至天明。
活动肩颈的间隙，古景深醒了，他往桌边一坐，习惯性等着我给他冲咖啡。
他瞥了眼被复原好的笔记，不屑一顾地扫开了些，
“都说了别在耀儿朋友面前出现，你看，又惹他不高兴了吧？”
“况且他只是小闹了一下，这些东西也不重要，你在这和他置什么气？”
见我连头都没抬，还在继续手中的动作，他皱了眉，隐隐有些不满。
“行了，别弄这些垃圾了。”
下一秒，刚摆放好的纸条就被抓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于他们而言和这些碎纸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总是随意对待我的一切，不理解，不尊重，更不会在乎。
我站起身想去捡，却被古景深拉住，摁到他的大腿上。
可我却触到了异样，支起胳膊抵在他胸前道，
“你没戴？”
他的手从我的衣下探入，呼吸喷洒在颈间，语气有些焦灼，
“嗯……耀儿调皮，或许给他多生个弟弟妹妹当伴就不会了。”
可是当初住进这时，他明明还要求我去戴节育环。
说我心思不纯，是想要弄大肚子，攀高枝。
后来每次上床，他都格外小心，连每个月的姨妈都要拍照打卡给他核查。
他这么做，无疑是在说恭喜你，考核六年，终于通关了。
或许在从前的某些时刻，我也曾盼望过，沉沦过。
可今时今日，我却无比清醒。
推开他站起身道，
“要回学校了，我可不想大着肚子上学。”
2
古景深瞬间兴致全无，一脸无语地拉起裤链。
“你都当妈的人了，还上什么学？”
“再说了，读这么多书也没见得你多大度，净在这耍脾气！”
当初古景深找上门来时我刚上大二。
我以断层第一的成绩入学，并一直维持着。
同学们羡慕我，教授们欣赏我，所有人都说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可大二下学期我便大了肚子，休学离开了学校。
未婚先孕，所有人都开始对我造谣。
傍大款、私生活不干净、小三都成了我甩不掉的标签。
沈家和古家更是将我当贼一样防着，没有领证，只签下了六年合同。
两家对孩子格外看重

离了队伍。
古景深的信息还在不停轰炸，来人不是他，而是魏柔。
她一改在大家面前温柔的形象，眼中满是不屑，
“我可不是要帮你，但只有你走了，我才有机会上位！”
她指了指身后的绿色通道，催促道，
“赶紧滚！别再回来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乐意当后妈。
总之，若是有重头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报恩了。
突然，魏柔在看向我身后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后极其夸张地跌倒在地。
“姐姐，我只是想劝你回家而已，你为什么要推我啊！”
没等我回头，古景深就撞开我冲向魏柔。
古耀紧随其后，一边朝我拳打脚踢，一边咒骂着。
“苏玉凝，你发什么疯！
古景深看向我，满脸怒意，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在这闹什么！赶紧跟我回家！”
话落，他怀中的魏柔连忙楚楚可怜地掉眼泪，
“景深，我好像扭到脚了，不及时去医院的话，留下后遗症恐怕就不能跳舞了……”
古景深的目光在我和魏柔身上来回交替，最终还是将怀中的人横抱起，朝古耀叮嘱道，
“在这盯紧你妈，哪都不准她去，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古景深就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可他前脚刚走，古耀后脚就将行李踹向我道，
“喂！愣着干嘛，还不滚！”
“别以为我不知道，外婆都和我说了，你就是在欲擒故纵，想爸爸来哄你！”
“做梦吧！爸爸喜欢的是小柔姐，我警告你，别碍着我换漂亮妈妈！”
我一瘸一拐地走近他，问道，
“你一直叫我瘸子，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直到靠近后我才发现古耀的手被冻得通红。
大冬天的，他外婆，他爸，他最爱的小柔姐，没一个人记得给他添外套。
“算了。”
我突然觉得没有必要。
知道真相又如何，对他没有任何益处，对我也是。
我脱下外套，披在他尚且窄小的肩膀上，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再见。”
我没再多看古耀一眼，拉起行李走了进去。
可下一秒，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就朝我追
。
偶然听到什么和古景深谈话，她说只有够痛才能记住，才会对古耀好。
那无法言说的痛我记住了，伤疤也留下了。
我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
可是六年了，我对于他们来说是发泄工具，是保姆，是仇人，唯独不是家人。
3
我想给自己包扎一下。
可门口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我一打开门，沈母的巴掌就不由分说地落下。
面对我疑惑的眼神，她气得脸都涨红了，
“装什么！耀儿都和我说了！”
“贱人！我还没死呢，竟敢欺负我孙子！”
我回头看向房间，古耀探头，一脸得意地朝我吐了下舌头。
傍晚，古景深和魏柔进门时，看到我正跪在沈母面前。
两个胳膊被保镖一左一右地压着，脸颊也红肿着。
古耀一看到魏柔立刻冲上前去给她拿拖鞋，还一个劲地要抱抱。
两人亲密得仿佛他们才是一对母子。
古耀更小的时候是不知道瘸子代表什么的。
他也会想现在一样爱和我贴贴，走到哪跟到哪，像个小跟屁虫。
直到一次幼儿园亲子活动，我为了给他赢取想要的玩具奋力奔跑，可最终还是栽了跟头。
那天沈母也在，活动结束后，她拉着古耀走得飞快。
仿佛像遇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和我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但他们的对话还是落到了我耳朵里。
“耀儿，以后在外面可千万不能说她是你妈！”
古耀声音稚嫩，一脸不解地询问为什么。
“因为丢脸啊！”
“一个瘸子怎么配当你妈妈！”
回忆被魏柔的声音打断，她笑得讥讽道，
“姐姐不会在这跪了一天还没煮饭吧？”
“景深，我饿了……”
古景深无视我正在罚跪的事，进厨房巡视了一圈，再出来时嗓音带了几分斥责，
“不是一早就和你交代了吗？怎么什么都没搞好！”
闻言，古耀也跑过来对着我踢了一脚，叉腰骂道，
“坏女人！竟然让小柔姐姐饿肚子！”
我抬头看向还在笑的魏柔，她和遗像中的人长得很像，因为她就是照着沈瑶的脸整的。
可即便如此，父子俩和沈母还是乐在其中，不妨碍他们将她当成沈瑶去
，流水补品吃下去，让我的身体不堪重负。
最终导致胎儿太大，压迫到神经，使我左腿落下终身残疾。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任何怨言，对古耀尽心尽力，努力做好一个母亲。
可惜，这些牺牲并不能换来一句认同。
“古先生，我没有耍脾气，只是合同到期，我该离开了而已。”
听到生疏的称呼，古景深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为了这几张纸，至于吗？”
“你把原件给我，我帮你拿去公司打印得了吧？”
这全是我熬夜一笔一划写下的，哪有什么原件啊。
我摇了摇头，
“不用了。”
这下古景深彻底失去了耐心，拍桌而起，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够了！一大早在这说什么胡话！”
“有这闲工夫，不如赶紧去买菜煮饭，别忘了，小柔今晚要过来吃饭！”
说罢，他将魏柔点的菜单发到我手机。
长长一列，光是热菜就有十道。
看着古景深避而不谈匆匆离开的样子，我只好妥协。
算了，有始有终，忙完今天就结束吧。
我出门买菜，然后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听到古耀开房间门，我背对着他指了指餐桌道，
“早餐在桌上，趁热吃……”
古耀小小年纪就不好好吃饭，时常喊肚子疼，所以他的早饭我总是单独做点滋养脾胃的。
可没等说完，一个陶瓷杯便砸了过来，在我脚边碎裂开。
“吵死了！和你住在一起真是倒霉，你什么时候能滚出我家！”
我的目光落在他赤裸的双脚上，转身拿来拖鞋，蹲下帮他穿上，
“别踩到玻璃了。”
谁知古耀却十分抗拒，一脚将我踹倒破口大骂道，
“你以为摆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我就会认你这个瘸子当妈吗！做梦！”
他头也不回地跑开，当然也不会看到我被玻璃扎伤的手心。
我忍痛将碎渣挑出，一缕鲜血缓缓滑落。
怀古耀那会，我孕反严重，经常呕吐，高烧不退。
生产结束后，我终于能打起精神补一补落下的学业。
可沈母却总是抱着已经长牙的孩子来找奶喝。
古耀从小就不是乖巧的性子，四颗门牙总是把我咬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